*
月色祸闯过不少,却没和神仙打过几次架。
祝沁出手狠辣,招式也够刁钻,掌气暖而厉,直劈月色面门。
月色偏头躲开。
自从上次九灵洞一战,月色是打心眼儿里忌惮自己,能出手也不出手了。
待她从祝沁凌厉的掌风中认出那把随手而发的白刃,祝沁的后招已然降临。
祝沁声音冷绝:“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随即,一臂长短的白刃像蛇一样滑向月色,尽显杀招。
月色躲不迭,又觉得就这样死了未免太冤枉,只好祭出一团黑煞,当作兵器。
祝沁也毫不退避,白刃一扭,打横劈断了月色的煞气。
月色支持不住,继续后退,以此换来了一息生机。
“咻”地一声,力道绵柔的软刀子追着月色,生生割断她一缕头发。
月色气闷,不情不愿地接下一招,一团煞气将那刀子一裹,层层推了回去,“无聊不无聊,杀招祭出一大堆,杀不了我怎么办?”
一番下来,成了缠斗。
那三个男人倒是整齐划一,谁都没出手制止。
但祝沁到底是古神,是平定三界、居于人上的那一小撮天地始祖的后代,对付月色这种单靠本能出手的对手,只需慢慢摸出她的路子,就可以占据上风。
月色很快就变得疲于应付。
但她却再也没有闪躲,就是牙关咬碎,也要顽抗到底。
因为自始至终,她并不认为自己错了。
郑凛冽就是在月色决定抵死对垒的那一刻出手的。
观战了一会儿,他早已将二人的招式在心里拆了个七七八八。
郑凛冽眉心一拧,手中既没有刀也没有剑,就是一股恰巧得宜的力道。
他一出手,自然为月色消解了一部分攻势。
局势一变,祝沁的火气就又蹿了上来。
她目光清冽,语气满是嘲弄,“小子,痴情错付要有个限度,哪怕不问值不值当,也得问一句要不要脸吧?”
这话清清楚楚地落进月色耳朵里。像刀子一般。
月色甫一分神,手腕间一阵吃痛,顿时力道尽失,退出老远。
“咝——”
她垂眼一看,腕上已经开了一道血口子。
天鸢嗜血,卫无鸢对血腥味最敏感,见事态严重,也不得不出手了。
这时,殿内的门再度大开,三道身影,气势如虹的立在了门外。
“闹够了吗。”
孟最站定了,一眼就看见月色立在墙角,指尖滴血的模样。
他勾勾手指,身后两只蓄势待发的兽,便齐齐冲上前去,把祝沁的兵器制住了。
战斗戛然而止。
郑凛冽的脸色沉了下来。
酒窖的那桩逸事,他来时就听说了。
但祝沁的话,显然是为他解了“何人”的惑。
他没有再看月色,目光淡淡,稳步离开。
在月色心里,郑凛冽这个人,就从那一刻走远了。
她的心微微塌陷,想开口,最终却也没说什么。
*
那天的一切,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白泽的计划很成功,他抢走了重明鸟无烛,且在祝沁纠集众仙,合力追捕的时候,让他们灵力受困,无计可施。
他把心上人藏了起来,换回人身,据说也要回人间去了。
江一泉并没有找谁的麻烦,婚事闹了乌龙,最终连解释都懒得解释,就送祖师和夫人回南溪了。
月色回家拿了包袱,如她所愿,悄无声息的下凡。
她的阵是随便画的。
起先落在一个海滨小镇,当地人大多是渔民,见了她,问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姑娘买鱼吗?”月色在海边流连了两日,始终无处可去,便又画一阵,不留痕迹的离开了。
然后她来到了一片语言不通的疆土,当地人清一色都是蓝眼睛白皮肤金头发,上了街,莫不是围上来拿月色当猴子看。月色又逃了。
最终,她站在了福寿大叔的福神庙前。
大雪缓缓落下,盖住了破旧的小庙。门前稀稀拉拉几串脚印,香客少之又少。
就当是暂时歇脚,给福寿大叔做个伴也好。月色想。
她吱吱呀呀地走了进去,找了一圈,也没见着福神的影子。
直到夜晚,福神也还是没有回来。
月色从包袱里翻了一些小零嘴出来,勉强填饱了肚子,把庙门一关,找了间破屋子睡觉。
翌日清晨,月色开了庙门。傍晚,她又把庙门关上。
一天。两天。三天。
庙里没什么香火,月色的干粮渐渐吃完。到了第十来天的样子,月色不得不上街觅食。
她背着包袱上街,一边溜达,一边留意人们是怎么生活的。
一天下来,她惊奇的发现,在人间,多数女子是不会抛头露脸,在外赚钱的。
活下去,忽然变成了一件难事。
月色晃悠了一天,最后还是无意间撞上一位游方道士,这人眼睛很灵,瞧出月色不是肉体凡胎,告诉她没钱了可以去典当东西。
月色略想了想,最后被带到当铺,当了大年夜那天,孟最送她的一身洋装。
当了些钱到手,月色见天色已晚,也不再晃悠,捂着咕咕大叫的肚子,在路边买了一屉小笼包。
老实巴交的包子西施告诉她,她手里的钱,将将够买一笼包子。
月色怒极,那洋装再不济,怎还抵不了几个包子?
她顿时醍醐灌顶,知道自己上当了。
一吃完包子,月色立刻原路折返,回到了联合黑心道士一同诓她的当铺里。
店家死活不认账,还招呼了几个手下,就差拿棒子撵她了。
人皆是如此,他们见月色孤身一人,身板也娇小,只当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丝毫不畏惧。
月色无意动手,虽然做不到心平气和,但还是极力克制怒火,说自己来这里不为滋事,只为一个问题。
圆滚滚的店老板笑了:“什么问题?”
“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刚才那个道士。”月色说。
店老板又笑了:“还想给他骗一次?”
“若我再给他骗了,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月色把包袱往开一摊,她很自信,胭脂香粉,衣服钢笔,一堆零碎,还有孟最强行送给她的那块白玉——这些物件里,总有几样价格贵重的。
店老板看的眼睛都直了。
月色把东西往回一收,“怎么样,这笔买卖你做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