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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
一室的喘息沉寂下来，暖和的床帐中，交叠着两道渐渐平缓的呼吸声。
孟最修长的身躯挡在床的外侧，扯了扯凌乱的被子，将怀里的小人裹紧了。
“唔。”
月色扭了扭，眼都懒得睁，抬手又把棉被掀开了。“……热。”她哼哼。
孟最无声地笑，眼神落在女子挂着薄汗的鼻尖。
“疼不疼？”他越做越精神，主动交流起事后感受来。
“……”月色闭着眼假寐，良久，才闷声说：“……野兽派。”
“呵……你不也挺享受的。”
孟最嘴硬，心里却满溢着疼惜。他用下巴轻轻蹭了蹭月色的头顶，下意识将她搂得更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跑了似的。
月色蓦地睁开了眼睛，挣脱了火炉一样的怀抱，半支起身子，“是又怎样。”见孟最懒懒地笑了，月色干脆理直气壮，一字一顿，“怎样。”
孟最愉悦地哼笑了一声，“很好啊。”他被子里的手又不老实起来，“说明……你与我这野兽派很和谐。对不？”
“……”月色败下阵来。
得，这是个什么对手啊，推来推去，又把话推回来了。
她不过是一时兴起，想看他吃瘪，可毕竟脸皮有限，说不过他，干脆扭过身去不理他了。
孟最不罢休，又追过去从背后拥住了她，说了句惊掉下巴的话，“月色，我们成亲好不好？”
月色输了口舌，还在怪自己没长个会说巧话的舌头，听到这话，呼吸一滞。“你是说……”她以为自己耳朵也不灵光了。
“成亲。”孟最认真地说，“你嫁给我，从此以后——”他闷闷的笑，“我们合理合法的做快乐的事，好不好？”
月色：“……”她又被噎得没了话。倒不是因为他的昏话，而是他说的这件事，她从未考虑过。
她虽不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那并不代表孟最不需要。
月色皱皱眉，上一刻她面对的还是满室的柔情，下一刻却变成了万山的阻碍。
她的嗓音不自觉地放低，“为什么？”
孟最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愣了愣，将月色的身子转过来，面朝自己，“你说为什么？”他的口气不急不缓，有些严肃。
月色抬眸看他，果然，这人刚才还笑嘻嘻的脸，已经沉下来。
那一刻，月色的脑袋高速运转起来。
她用同样的问题问了自己一遍。
“……”
她无辜地看着他，没说话。
孟最气结，恶狠狠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说！”
月色见他这般专痴，有些动容，犹豫了一下，轻声说：“……我们还是朋友时，你便总是对我做些恋人做的事，我们在一起了，你便又开始对我做些夫妻做的事……”她脸微微一红，“成亲是很好，可是……我想，你还是不要太为难自己。”
说完，她也认真地看着他。
这个人很好，她很中意，可他身后呢，站着很多容不下她的人。
月色懒得与他们斗法，她想，她就这样一直霸道地占着他，不与那些人为敌，是不是也不错？
孟最怔住了，他神情恍惚了一下，柔声说：“你是担心我与家人不睦？”孟最的眼眶不可思议地一热。
无论在哪个身份中，从未有人像她一样，对他说一句：你不要为难自己。
孟最炽热起来的眼神看羞了月色，她又忍不住嘴硬起来：“谁说的？我那是……”
话没说完，孟最的嘴便堵了上来。
……
事后。
“你穿衣服做什么？”
天色微明，帐子里响起一道男声。
“给你降火。”
“我的火只有你能降。”
“那可好，降火我不会，灭火我倒是精通。”
说罢，一团寒丝丝的黑气便把孟最罩了个严实。
“月色……”
没人理他。
“仙女……”
没人理他。
“娘子……”
“……”
*
翌日上午，月色被一个成亲的梦惊醒时，屋外鼓声阵阵，隐隐传来人声。
她浑身一震，惊醒了睡眠很浅的孟最。
月色到底不是人类，身体温凉，入睡后更甚。饶是他们闹到清早才入睡，孟最还是被她的体温冷醒了数次。
月色没发现他的不对劲，迷迷糊糊地起来，“外面出什么事了？”
孟最愣了愣，说，“……多半是在做法事。”
“法事？”
月色对此很感兴趣——
其实也是因为尴尬。
天一亮，好整以暇的面对着彼此，脑子里却盘旋着羞人的事——
月色想想还是算了，穿戴洗漱好，就拖着不大情愿的孟最出了门。
然而等两人走到道场外围，却愣住了。
道场在大殿前，多鼓齐鸣，声势浩大。
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亡灵超度法事。
一众穿戴正式的道士正襟危坐，打坐念经，场外，则有几架罩着红布的黑匣子严阵以待。
“那是相机。”孟最见月色一头雾水，解释道。
月色皱皱眉，“亡魂超度是接引神仙的大事，怎可随意照相呢？”显然，涉及月色的“专业”知识，这不庄重的行为惹得她有些不悦。
她顺着镜头的方向看过去，意料之外地看见一张颇为熟悉的面孔。
“这里边有事啊。”
孟最自然也看到了镜头前一脸悲怆的许建筑师，他念着这人的“未婚妻”刚刚受到重创，眼神一凛，加重了戒备。
他拉住了正要往前凑的月色。
“别急。”孟最指了指她的眼睛，“小心为上。”
“……”月色无奈，低头摸了摸眼睛。“那凶煞该不会是死了吧？”月色嘟囔。
孟最却摇头，“不大可能。”他扫了一眼道场的仪仗，“老姜超度的明明是个——”
“男人。”月色灵力在眼，自然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被火烧死的男人。”
她望见道场上开了一道又白又亮的门，一个烧得连灵态都破碎不堪的男人，摇摇晃晃地朝那门边走去。
顿时，道士的超度声响亮起来，像是催着他赶紧往门中走。
照相机也“砰砰砰”地响起来，对着那哭唧唧的建筑师一通狂拍。
一阵寒风蓦地吹来，围观者骚动片刻。
月色肩膀一抖，忽然往孟最身后缩了缩。
孟最连忙握紧了她的手：“怎么了？”
月色缓缓抬头，却发现那个被超度的虚影，正咧着嘴对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