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得让他后背发凉。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无声无息地躬身上前,托着鎏金酒盏,里面的酒液晃荡,幽光闪烁。
他袖口狰狞的绣春刀纹样,随着他的动作,在烛火下划过一道暗影,恰好落在朱棣的袍角。
“陛下,”
纪纲的声音压着,透着股阴森,“此等妖术频出,绝非吉兆,长此以往,恐动摇国本。臣以为,当以雷霆之势,将其扼杀于萌芽!”
话音未落,他已将酒盏转向朱棣:“燕王殿下劳苦功高,请满饮此杯,为您壮行。”
酒盏里飘出一股甜香,极淡,可朱棣的鼻腔里,却捕捉到了一缕混杂其中,让人作呕的腥气。
好个纪纲!
好个忠心护主的锦衣卫指挥使!
朱棣猛地旋身,两根手指已然搭上了那鎏金酒盏的杯沿,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纪指挥使一片赤诚,”
朱棣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不如,你先替本王尝尝这杯‘美酒’?”
纪纲的动作僵住了。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当着陛下的面发难!
“殿下……说笑了,这……是御赐之酒……”
纪纲的声音发颤,额角渗出密密的汗珠。
“哦?御赐?”
朱棣反问,话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那本王更要请纪指挥使品鉴一番了。毕竟,忠臣替君分忧,理所应当,不是么?”
话音刚落,朱棣手腕一抖,酒盏脱手飞出!
“哐当!”
鎏金的杯盏砸在光洁的金砖上,琥珀色的酒液溅开,竟“滋啦”一声冒起阵阵青烟!
原本光亮如镜的金砖,瞬间被腐蚀出一片焦黑的印记!
刺鼻的焦糊味瞬间炸开,满殿臣子“轰”地一下,惊得纷纷后退,椅子倒了一片。
“毒!酒里有毒!”
“天爷!当着万岁的面行刺皇子!”
“纪纲!你好大的狗胆!”
刘伯温拄着拐杖,踉踉跄跄地冲上几步,胡子抖得不成样子:“燕王殿下!您……您是如何察觉的?”
这毒无色无味,若非如此,谁能想到!
朱棣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视线却越过众人,直直地投向龙椅上的朱元璋:“银幕上,陨铁已出,神铁当锻火炮,此乃国之重器。父皇雄才伟略,怎会容许儿臣在这等关键时候,死得不明不白?”
一句话,把纪纲的阴谋、自己的价值、皇帝的心思,全摆在了台面上。
父皇啊父皇,你防着我,可眼下,你更需要我。
朱元璋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只是沉默地看了看朱棣,又扫了眼面如死灰的纪纲,最后,将视线定格在那片焦黑的金砖上,许久没有移开。
【银幕光影骤变,登州兵工厂的熔炉映红了整个画面。】
炉火熊熊,将整个工坊照得亮如白昼。
工匠们赤膊着上身,汗水淌过黝黑的肌肉,将一块块暗红陨铁与闪着银光的钨钢投入巨大的反射炉。
炉内金属翻滚,汇成炽热的星河,不时溅起点点火花。
“出炉了!出炉了!”
随着一声高亢的呐喊,灼热的钢水顺着导流槽注入模具。
“刺啦——”白汽蒸腾,带着一股金属特有的焦香。
冷却之后,一个黝黑沉重的炮弹雏形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个老师傅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枚,入手冰凉沉重,表面布满了星轨般的玄奥纹路。
他激动得浑身发抖,嗓子都变了调:“殿下!殿下您瞧!这……这玩意儿,怕是真能把鞑子的城墙,给轰出个大窟窿来!”
这炮弹,比他们铸过的任何铁弹都硬,都沉!
就在此时,矿洞外传来凄厉的惨叫!
“殿下!不好了!”
一个亲卫浑身是血,踉跄着撞进来,嘶声力竭地喊:“纪纲……纪纲派了死士,要抢陨铁!”
话音未落,他便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找死!”
朱棣一把掏出怀里那张折叠整齐的“高炉炼钢技术图谱”,塞进道衍和尚手里,声音又沉又急:“和尚,立刻带工匠们按图改建高炉!天亮之前,本王要看到第一炉合格的精钢出来!”
“殿下放心!”
道衍郑重点头,抓紧了图纸。
朱棣不再多言,猛地抽出腰间佩剑。
“呛啷!”
剑光一闪!
“噗!噗!噗!”
洞口扑进来的三个黑影应声滚落,脖颈血流如注。
朱棣手腕一振,甩掉剑锋上的血珠。
然而,就在此时!
【银幕突然白光爆闪,一行新的考题,悬浮于半空:“永乐宝船的龙骨,究竟采用了何种特殊的工艺进行防腐处理,才能使其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历经数十年而不朽?”】
大殿内,朱元璋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纪纲,你来说说,这宝船的龙骨,又是个什么名堂?”
又是永乐!
银幕上斗大的两个字,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就在朱棣全神贯注,思索着这道突如其来的考题时,瘫在地上的纪纲,眼中爆出一团骇人的凶光!
他袖口一抖,一枚淬着幽蓝毒芒的细针无声滑出,整个人竟从地面弹射而起,直扑朱棣后颈!
快!
狠!
角度刁钻得不留任何生机!
电光火石之间!
龙案上那方静置的陨铁麒麟印,毫无预兆地亮起,一圈幽蓝色的光晕骤然炸开!
殿内,那光晕如活物,自麒麟印上奔涌而出,顺着朱棣的龙袍攀附而上,水银泻地般瞬间覆盖了他全身的甲胄!
“嗡——”一声沉闷的低鸣,仿佛来自九幽深处。
纪纲手中的毒针,在离朱棣后颈不足半寸之处,猛然顿住!
那层流淌的蓝光,凝成了一道看不见的壁垒,将毒针死死卡在外面!
“什么?!”
纪-纲双目圆瞪,拼尽全力向前一刺,那毒针却被一股巨力禁锢,分毫难进!
“咔嚓!”
一声脆响,淬满剧毒的钢针,竟被那幽蓝光晕生生震成了飞灰!
“噗——”纪纲胸口像是被大锤砸中,一口血雾喷出,整个人向后倒飞,狠狠撞在奉天殿粗壮的蟠龙金柱上!
沉闷的巨响过后,他软绵绵地滑落在地,再没了声息。
“嘶——”大殿之内,一片此起彼伏的抽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