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负手站立于密道口。
解缙靠着一边的墙壁，手里捏着一张纸条，上头是他刚刚收到的消息。
那家伙挑了挑眉：“看来王爷的‘鱼饵’已经奏效，看这反应，怕是咬钩的人还不少呢。”
“啧，这蜀中密道果然经不起一点风浪。”
朱棣并不过多搭解缙的话，只是将目光移到站在另一侧的贴身亲兵张玉处，低声吩咐了句：“让所有人各就各位，守住所有出入口，一个鼠洞也别放过。”
张玉单膝跪地领命，转身便退到黑暗里。
解缙目送张玉离开，笑意更浓：“王爷看着确实心细如发。”
“不过话说回来，真有人敢跳进这么显眼的陷阱，是不是也有点胆大包天了？”
“您说得对，这局棋有意思。”
朱棣终于开口：“世上的人分两种。”
“一种只看结果，明知是陷阱，仍旧会冒险争一把。”
“另一种则看过程，哪怕明白稳妥，但因为迟疑，永远不敢出手。”
“今日，咱们就来见识见识，蜀地到底是些什么人。”
解缙摇头轻笑，没再多说什么。
……
密道深处。
这地方冷得瘆人，但三个黑影一前一后，提着风灯慢慢前行。
前头那人轻轻开口：“事成之后，成都府大半的财富都得转入咱们手中，大伙儿伙计可得卖力点儿。”
跟在后头的人点了点头，只是小心谨慎地左右环顾：“话可别说早了，这荒郊野地的，总觉得心里不太落底。”
“啧，”另外一人低声回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这可是千挑万选的机会，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再多说话，当心传了风……”
谁也没察觉到，他们的每一句话早就被不远处隐伏的几双眼睛悄悄听了去。
朱棣在张玉耳边低声嘱咐了两句，张玉点头，收起弓箭，向暗处撤去。
他们的大网，早已张开——那三条“鱼”会游往哪里，无关紧要，他们只需要任其自投网中。
从密道入口的那头到这里的一路，解缙和他的线人早早安排了不少手段，将目标的行踪暴露无疑。
“王爷，”解缙靠近了朱棣一些，压低声音道，“若真留下活鱼，这后续可是个不小的麻烦。”
“脑袋硬的我们收拾得了，却怕捅蛇窝似的惊动更大的背后力量。”
朱棣看向前方密道转角处闪烁的灯光。
“后续的麻烦，不出意料也在我们算计之中。”
“既然潜了水，总是要浮面透气的。”
话音方落，隐隐听见密道深处传来轻微的金属划动声。
解缙的神色稍稍变化了一点，低声道：“王爷，这……”
朱棣挑眉，忽然低语：“切他们的后路。”
解缙顿时明白了朱棣的意思，但还不等他点头应承，朱棣已然拔步往前走去。
那步伐不疾不徐，反倒似在等着猎物自己投怀送抱。
解缙望了几息，最终一声低叹：“这蜀王爷，当真心大。”
蜀地密道四通八达。
那三道黑影愈发谨慎，却浑然不觉，暗处的亲兵正毫无声息地包围着他们，从四面慢慢压近。
终于，其中一人抬起头，似乎隐隐察觉到什么异样。他突然停了下来，手中提着的灯笼晃动了一瞬，摇碎了一地微光。
“这不对。”他的声音低沉，“我听见了呼吸声……”
正这时，蜀地密道某处的岔路口突然亮起了熊熊火光，将石壁映得格外耀眼。
那三人条件反射地往身后望去，却只见带头的朱棣缓缓走出暗影，手持一柄长刀，刀尖敲击着地板，发出一连串钢铁碰撞的钝响。
他嘴角微挑，眼底透出刺骨寒意：“蜀地密道，果然是藏龙卧虎。
几位既然来了，不如坐下来好好叙叙。”
话音未落，密道的其余方向也陡然间响起杂乱脚步声，无数火折子跟着点亮，将整个通道照得如白昼般通透。
朱棣一声唤令，埋伏于密道各处的亲兵迅速展开行动，将那三人逐渐赶往通道更深之处。
一小队侍卫显露了行迹，故意发出些许动静，恰到好处地引发那三人的警觉，却又不至于让他们生出绝地反击的念头。
“这帮蠢货肯定是冲咱来的！”其中一人愤然低声道，眼中闪过狠意，“快，往深处走，把事办完！”
另一人额头渗出几缕冷汗，低声抱怨：“可他娘的再往里走，咱跟外头联络岂不是彻底断了？”
“收声！还想不想从这儿活着出去？”带头者冷冷一瞪，迅速挥了下手示意前行。
他们小心翼翼地重新迈步。
待那三人再深入数十步，背后的密道猛烈坍塌，几块沉重的巨石轰然砸下，将他们原路归返的可能彻底斩断。
远处，朱棣负手站立，只听石块落地的巨响回荡在狭长的通道内。
他眉头微挑，冷笑道：“已经让他们没路可退，张玉，留条缝隙盯紧这几条漏网之鱼。”
张玉得令，一脸凝重地退下。
解缙靠了过来，掏出随身的小折扇轻轻摇了两下：“王爷这招儿，堪称釜底抽薪。”
“这三条鱼的确是跑不了了。”
“不过，我总觉着他们有点什么不对劲儿。”
“您瞧，像是心里知道自己这一趟九死一生的模样，手里恐怕握着些不寻常的玩意儿。”
朱棣侧头，“你觉得是朝中人派来的？”
解缙脸上的笑稍稍敛去，轻轻点头：“蜀地虽远，可若要精通地形与防务布局，没几分耳目恐怕难得如此熟稔。
密道里见惯光风霁月的商贾和山匪……可这次，不太像。”
朱棣转身向更深的区域走去。
途中，两名侍卫从隐蔽点押解着一个满身尘土的黑衣人走了出来，那人被捆得结结实实。
“这儿。”朱棣走近时，解缙已从那黑衣人怀里摸出了一份破旧却满是标记的地图。
他展开看了两眼，眉头皱得更紧：“成都的防务分布，详细得离谱。”
“王爷，这可不像是咱本地人画出来的，完全是内线才能拿到的东西。”
朱棣眼神一凛，他把地图接到手中细细打量：“蜀王府就算再藏事，这些年也并未给谁落下多大把柄。”
“这些人要么贼心不足，要么……另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