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师傅,手艺不错啊。”
道衍笑着搭讪。
那工匠是个生面孔,皮肤黝黑,身材敦实,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哪里哪里,混口饭吃。”
道衍看似随意地看了看他腰间的工具袋,眼神在其中一把扳手上停留了一瞬。
扳手很新,与其他工具的陈旧格格不入。
上面似乎刻着什么图案。
“师傅这扳手倒是新巧,借贫僧看看?”
道衍说着,不等对方反应,已然伸手拿过了扳手。
工匠脸色微变,想阻拦已经来不及。
道衍拿到扳手,仔细看了看。
果然,在扳手柄部,赫然刻着一个狰狞的、像是狼头的图腾。
“哦?这图案……倒是少见。”
道衍语气平静,眼神却骤然冰冷。
银幕内容再次变化。
【银幕内:永乐七年海战:明军佛郎机炮击穿海盗铁皮船画面突兀地出现在银幕上!
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战船你来我往。一艘明军的佛郎机炮船正在与一艘体型巨大、船身裹着铁皮的海盗船缠斗。
海盗船仗着铁皮厚实,不惧明军的火炮,正嚣张地靠近。
然而,明军的佛郎机炮调整了角度,“轰!”的一声巨响,炮弹呼啸而出,正中铁皮船的侧舷!
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那厚实的铁皮,在那颗炮弹面前,竟然像是纸糊的一样,直接被轰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海盗船瞬间开始倾斜,惊呼声和惨叫声传来。】
画面戛然而止,整个工坊再次陷入死寂。
工匠们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银幕上那个触目惊心的碗大窟窿,又看看地上的断裂炮管,喉头咕嘟咽口水。
这炮,真能这么厉害?!
连铁皮船都能打穿?
朱棣的眼睛也亮了。
虽然他知道穿甲弹的概念,但亲眼在银幕里看到永乐年间就已经能做到这一点,心中的底气更足了。
他猛地转身,指着银幕上的窟窿,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狂热:“看到没?这才是俺们要造的炮!不仅要造炮,还要造能打穿铁甲的……穿甲弹!”
“穿甲弹?”
工匠们面面相觑,这个词更陌生了。
“就是把弹丸里头,弄成硬邦邦的铁疙瘩!”
朱棣解释道,语气越发激动,“熔最好的钢,铸成实心的弹芯!目标,不是寻常船板,是要打穿三寸厚的铁甲!”
“三寸铁甲?!”
工匠们听了更是如坠云里雾里,这得是啥玩意儿?
那得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打穿?
朱棣没理会他们的震惊,他走到一张空桌旁,随手拿起炭笔,开始在地上画图。
他画的不是寻常的抛物线,而是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奇怪曲线和符号,嘴里念念有词:“弹丸质量,初速,阻力,重力……这个夹角,用三角函数求正弦……落角大约四十五度……”
他画的、说的,工匠们一句也听不懂,但那流畅的笔触,那精确的比划,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他们只觉得这位蜀王殿下,简直不是凡人,脑袋里装的东西,跟他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
就在工坊里热火朝天地开始尝试泥范法和寻找钨矿石时,几百里外的应天府,紫禁城内,朱元璋正听着锦衣卫的密报。
“……登州卫所,蜀王已到。即刻开始操练工匠,按其图纸铸炮、造船。”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低声禀报,“王爷带去一个和尚,似是道衍。”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道衍……
这个和尚,跟老四总搅和在一起,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们那边,可有什么异常?”
朱元璋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回陛下,工坊里,前夜淬火用的水池,被人投了石灰,今早发现时,池底淤积了厚厚一层。”
纪纲接着报告,“查问之下,是一个新来的杂役所为,那杂役已畏罪自杀,但查其随身之物,发现与前阵子处死的蓝玉旧部,有些关联……”
朱元璋的眼神更加阴沉。
蓝玉旧部?
哼,这帮余孽,倒是无孔不入。
是单纯的报复,还是有人指使?
他看向纪纲,嘴角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严查!任何人,任何异常,都给咱家盯死了!”
他站起身,踱了几步,忽然下旨:“传咱家口谕,命蜀王朱棣,三日内于登州海滩,试炮!”
纪纲一愣,三日?
从零开始造炮,三天时间,这简直是逼死人啊!
但他不敢多言,立刻领命而去。
这道催命符一样的圣旨,很快传到了登州。
传旨的太监尖着嗓子,宣读完旨意,看着朱棣的眼神带着一股子幸灾乐祸和阴冷。
“蜀王殿下,陛下说了,三日后,他老人家会亲自派人看着呢。您可得抓紧咯!”
太监阴阳怪气地说道,说完便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三日!
朱棣眼神森冷。
这哪里是试炮,分明是要他的命!
三天之内造出能打穿三寸铁甲的炮弹和不炸膛的炮,这难度,比登天还难!
但他知道,这是老爹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或者说,一个陷阱。
三天时间,整个登州工坊就像上了发条一样疯狂运转起来。
泥范、钨矿石、钢锭……
所有的材料都以最快的速度准备着。
工匠们通宵达旦,眼睛熬得通红。
朱棣也亲自在场盯着,不时纠正错误,给出新的计算。
道衍则像个幽灵一样在工坊内外游荡,眼神锐利地盯着每一个可疑的人。
他手里那把刻着狼头图腾的扳手,已经被他狠狠地掰断了。
三日转瞬即逝。
试炮当日,登州海滩上风很大。
三丈之外,立着一块厚实的铁靶,说是三寸,其实里面用上了不少巧劲,寻常火炮根本无法撼动。
朱棣站在新铸好的火炮旁,炮身乌黑发亮,透着一股子冷峻的杀气。
周围围满了登州卫的将士和当地官员,远处的海面上,隐约停着几艘小船,那是朱元璋派来的眼线。
气氛凝重得仿佛要凝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朱棣深吸一口气,走到炮尾,手里拿着一个奇特的装置。
这是他临时鼓捣出来的撞击式发火装置,比传统的火门点火更可靠。
银幕开启。
【银幕内:永乐水师炮击瓦剌战船。
画面瞬间切换,同步播放着另一场炮击的慢镜头。
永乐水师的战船侧舷,火炮喷吐着火焰。
炮弹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带着毁灭的力量。炮弹出膛的瞬间,火光冲天,冲击波在空气中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波纹。一
切都被放慢了无数倍,仿佛在向现实中的人们展示着这股力量的极致之美和恐怖。】
画面中,炮弹即将命中目标!
现实中,朱棣按下了发火装置!
“轰!”
一声震彻海滩的巨响!
硝烟瞬间弥漫!
炮弹如离弦之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笔直地射向那块铁靶!
短暂的寂静后,围观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
硝烟散去,只见三丈外的铁靶,赫然多了一个碗大的窟窿!
边缘向内凹陷,焦黑扭曲,显然是被巨大的力量直接轰穿!
登州卫的将士们傻了,官员们惊呆了,远处小船上的锦衣卫眼线更是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
朱棣走上前,平静地用袖子擦拭了一下尚有余温的炮管,动作优雅得像在抚摸心爱的骏马。
他抬头,望向遥远的北方海面,那里是扶桑舰队可能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