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成都府衙的书房却亮如白昼。
朱棣独自坐在那里,面色沉郁,像凝结了化不开的寒冰。
寿宴上的风波沉甸甸地压着他,几乎令他窒息。
烦躁!
他猛地将茶盏顿在桌上。
“哐当!”
茶水泼溅,洇开了桌案上摊开的地图。
“纪纲。”朱棣的声音低哑,透着一股子倦意,“密室的锁,你肯定没人动过?”
纪纲躬着身子,语速很快:“回殿下,臣反复验过了,锁芯完好,绝无撬弄痕迹。那钥匙仿制极难,臣猜测,盗走账本的人,恐怕用了些……特殊的法子。”
朱棣眼帘半阖,手指无意识地叩击着桌面:“特殊法子?仔细说说。”
“江湖上有些奇门异术的传闻,或许……”纪纲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有人擅长这个,能不开锁就进去。”
朱棣没说话,脑子里却闪过王景弘那张煞白惊恐的脸。
难道真不是他?
“王景弘的钥匙?”
“还在他身上,臣验过了,没问题。”纪纲回道。
朱棣的眉头拧得更紧。
钥匙没问题,锁也没问题。
账本怎么飞了?
内鬼?
他摆摆手:“下去吧,继续查,挖地三尺也要给本王查清楚!”
纪纲领命退下。
书房里复又安静下来。
朱棣起身踱到窗前,望着天上那轮清冷的月亮,心思翻涌。
账本失窃,绝不是巧合。
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搞鬼?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仿佛有张看不见的网正在收紧。
他忽然想起半年前的一桩旧事。
王景弘那次喝多了,把密室钥匙弄丢了大半天。
后来虽说找回来了,却没敢上报。
当时朱棣没当回事,现在回想起来,却处处透着蹊跷。
“来人!传王景弘!”
王景弘再次被带进来时,整个人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脸色比刚才更难看。
“噗通”一声,他重重跪倒在地,带着哭腔:“殿下……殿下饶命啊!”
“半年前,钥匙丢了,为何不上报?”朱棣的声音冷得掉冰碴子,听不出喜怒。
王景弘闻言,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在地。
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朱棣一声断喝。
王景弘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剧颤:“殿下……奴才……奴才该死!奴才当时喝多了……醒了发现钥匙没了……到处找……后来……后来又找到了……就……就没敢报……”他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调。
朱棣的脸彻底黑了,胸中怒意翻腾。
他强行压下火气,盯着地上的人,一字一字往外蹦:“你可知罪?!”
王景弘吓破了胆,只顾着拼命磕头:“殿下饶命!奴才知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与此同时,另一处。
朱高炽亲自盯着对平安的审讯。
平安被绑在刑架上,各种刑具轮番上阵。
可无论威逼还是利诱,平安就是咬紧牙关,一个字不吐。
“说!谁指使你的?!”朱高炽气得跳脚。
平安反而扯出一个染血的冷笑:“想知道?下辈子吧!”
朱高炽怒极,正要下令再用重刑。
变故突生!
平安猛地咬紧牙关,脖颈青筋暴起,竟是生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鲜血狂喷!
平安的身体剧烈抽搐,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狂笑:“哈哈哈……你们……你们这些蠢货……永远……别想……”
朱高炽又惊又怒,急忙喊人施救。
但平安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就在这时,一个搜身的侍卫有了发现。
从平安贴身的衣物里,摸出半块青铜虎符。
这虎符,朱高炽认得。
是北方边军调兵的信物!
消息传到朱棣耳中,他脸色骤变。
边军虎符?!
事情的性质,瞬间不一样了!
这背后牵扯的,恐怕是兵权!
他立刻下令:“纪纲,秘密调查边军动向,查!给本王彻底查清楚!”
风声鹤唳。
远在蜀地的成都知府,也接到了相关的密报。
他当场吓得面无人色,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
深夜,他将心腹叫到密室,把一封刚收到的私信扔进了火盆。
跳动的火光映着他扭曲惊恐的脸,也照亮了他和死去的平安之间,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朱棣站在窗前,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线索越来越多,却也越来越乱。
他忽然想到,自己好像还有个“压箱底”的东西没用过。
——“帝王心术”。
想到这名字,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扯。
看透人心?这挂开得是不是有点离谱?
但眼下这局面……
罢了,试试就试试!
他闭上眼,凝神静气。
一股暖流在体内缓缓流淌,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拨弄心弦。
再睁眼时,还是那间书房,但感觉有些微妙的不同。
他看向纪纲离去的方向。
这老狐狸……
朱棣集中精神,激活了“帝王心术”。
这玩意儿只能用三次,得省着点。
他先试着探查王景弘的忠诚度。
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涌入脑海。
王景弘的内心深处……忠诚,是有的,但掺杂了太多趋利避害的算计。
七成?顶多七成。
朱棣心里咯噔一下。虽然不是完全不忠,但这结果比他预想的要糟心。
他走到书桌边,犹豫了一下。
纪纲……
查还是不查?
纪纲是他左膀右臂,查出问题,麻烦就大了。
而且,密室锁这件事,纪纲处理得滴水不漏。
他希望,这次能看到百分百的忠诚。
下定决心,他再次催动“帝王心术”,目标——纪纲。
然而,念头刚起,一股尖锐的冲击猛地贯穿了他的大脑!
嗡——!
仿佛有利器狠狠刺入,又猛地搅动!
朱棣闷哼一声,痛苦地捂住头,眼前发黑,险些栽倒。
剧烈的反噬感,像是要把他的意识撕碎。
他踉跄着后退,扶住桌子,大口喘着粗气。
身体像被掏空,脸色惨白得吓人。
失败了。
不仅失败了,还遭到了如此强烈的反噬。
这让他心里生出一股寒意。
纪纲……到底藏着什么?
缓了好一会儿,朱棣灌下一杯冷水,那股子虚脱感才稍稍退去。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小瓷瓶。
秘药。
只剩三粒了。
他倒出一粒,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冰凉的药力化开,稍微压制住了脑中的刺痛。
眼前的局势,更加扑朔迷离。
必须稳住。
光靠查案不够了。
双线并行,或许才能破局。
朱棣眼中闪过决断。
暗地里,该去接触一下蜀地的那些地头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