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器局外,炉火熊熊。
经过工匠们不眠不休的努力,第一炉使用新模具和改良焦炭冶炼的高碳钢,即将出炉。
朱棣站在炉火旁,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浪,眼神却异常平静。
他盯着那跳动不休的火焰,火光映照在他坚毅的脸庞上,明明灭灭。
他的思绪,却飘向了刚刚银幕中一闪而过的画面。
【郑和宝船满载而归,缓缓驶入港口。船舱打开,卸下的不仅仅是来自异域的奇珍异宝,黄金香料,还有一袋袋从未见过的植物种子,其中就有码头上堆积如山的金黄色颗粒,旁注“玉蜀黍,亦称玉米,其杆高丈许,粒实硕大,产量远高于麦黍,耐旱耐瘠,乃天赐嘉禾”。】
“玉米……”
朱棣的眼神骤然一亮。
这东西,他在后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高产,适应性强,若是能在大明推广开来,足以让大明的粮食产量翻上几番!
什么饥荒,什么流民,都将成为历史!
“老张,”
他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激动。
老张正紧张地注视着炉膛,闻言连忙躬身:“殿下有何吩咐?”
“明日,你派一队可靠的人手,备好船只,即刻出海!”
朱棣的语气不容置疑。
老张闻言一愣,满脸困惑:“出海?殿下,咱们……咱们连像样的海船都没有啊……而且,眼下瓦剌大军压境,这……”
朱棣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他拍了拍老张的肩膀,遥望了一眼东南方向,那是大海的方位。
“没有,便造。”
他的声音平静却充满了力量,“银幕上那宝船的图纸,本王早已烂熟于心。”
老张被朱棣这石破天惊的想法砸得晕头转向,结结巴巴地道:“殿、殿下……造船?那、那得多少木料,多少铁料,还有那图纸……”
他简直不敢想下去,北平府如今百废待兴,哪来的人力物力去折腾那看不到影儿的大海船?
更何况,瓦剌大军虎视眈眈,这节骨眼上,不是应该全力备战吗?
朱棣却只是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地望着漆黑的夜空,仿佛已经看到了乘风破浪的舰队和堆积如山的海外奇珍。
他淡然道:“图纸,本王心中有数。至于其他的,慢慢来,总会有办法的。”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老张把剩下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他知道,这位燕王殿下,一旦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就在北平的炉火映照着朱棣坚毅的侧脸时,应天府,奉天殿内的气氛却再次因为银幕的亮起而变得诡异起来。
【银幕之上,画面陡然切换,不再是金戈铁马的战场,也不是繁忙的工地,而是一派皇家气象的御膳房。只见一个巨大的青花瓷盘内,堆满了颗粒饱满、色泽金黄的玉米粒,颗颗晶莹剔透,宛如珍珠玛瑙。一名身着大明官服,面容黝黑精悍的官员跪在地上,正是三宝太监郑和。他神情肃穆,朗声禀报道:“启禀陛下,此乃微臣自西洋‘榜葛剌’国带回之‘包谷’,亦称玉蜀黍。此物耐旱耐瘠,不择地力,产量极高,据当地农人所言,一亩可产三石以上!实乃上天赐予我大明之神种!”】
现实中,奉天殿内,朱元璋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盘金灿灿的玉米粒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亩产三石?
还不择地力?
这对以农为本的大明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若是真的……
他猛地想起北平那个让他头疼的儿子。
“老四在北平推行屯田,可曾……可曾试过此等良种?”
朱元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眼神复杂地扫过群臣。
话音未落,李善长便迫不及待地从班列中走出,躬身奏道:“陛下圣明!臣有所耳闻,蜀王殿下在北平府,确实曾搜罗过一些闻所未闻的海外种子,更兼其广囤良田,对北平百姓多有笼络之举。臣斗胆直言,蜀王此举,名为屯田,实则是在暗中收买民心,其心可诛啊!”
他言辞恳切,仿佛忧国忧民的忠臣,字字句句都往朱棣的要害上捅。
【银幕镜头微微一转,扫过御膳房角落的一张御案。案上摊开着一本装帧古朴的《海外作物图志》,开篇第一页,便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红薯插图,块茎肥大,藤蔓青翠。旁边用蝇头小楷标注着:“甘薯,又名红薯、地瓜。埋土即活,无需精耕细作,春夏可食其叶,秋冬可食其根,产量亦丰,可救荒年。”】
赵文浩一直凝神细看银幕,此刻却突然眼睛一亮,他注意到银幕画面一闪而过的角落里,似乎有关于“梯田建造法”的图示与说明。
他猛地跨出一步,声如洪钟:“陛下!李相国此言差矣!银幕中永乐朝,正是凭借这玉米与红薯,方才安然度过了长达三年的大旱,活人无数!蜀王殿下提前引种,高瞻远瞩,正是为了我大明江山社稷,为了我大明百姓,提前储备粮荒之策啊!此乃利国利民的大功绩,何来收买民心一说?”
赵文浩一番话掷地有声,殿内顿时安静了不少,一些官员也开始窃窃私语,觉得赵文浩所言不无道理。
与此同时,现实中的北平城外,一片广袤的旱田之中。
朱棣此刻正赤着双脚,裤腿高高挽起,站在龟裂的土地上。
他身旁围着一群面带愁容的百姓,手中捧着干瘪的麦种,唉声叹气。
“殿下,这地都快旱出火星子了,您给的这……这叫啥‘包谷’的玩意儿,真能长出来?”
一个满脸褶子,皮肤黝黑的老农搓着干裂的手,眼中满是怀疑和不信任。
往年这种天气,他们连麦子都不敢轻易下种,生怕血本无归。
朱棣弯下腰,从地上捏起一块干硬的土块,轻轻一捏,土块便化作了细密的粉尘从指缝间滑落。
他脸上却带着笃定的笑容:“老乡,你放心。此种名为玉米,最是耐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