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中，登州矿洞。
那幽蓝的光芒，如同拥有生命一般，从朱棣腰间的陨铁麒麟印上弥漫开来，悄无声息地渗透了坚硬的岩石，蔓延过潮湿的泥土，将整个矿洞内外都笼罩在一片诡异的静谧之中。
道衍和尚还沉浸在成功锻造出燧发枪机的巨大喜悦中，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混着黑色的铁屑，在脸上划出几道滑稽的痕迹。
“殿下，您瞧瞧这枪机！老衲琢磨着，这陨铁枪管坚韧异常，寻常火药那点冲击力，对它来说简直是挠痒痒！十倍！至少十倍的火药推力！这要是装填上特制的开花弹……”
道衍越说越兴奋，两眼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千军万马在燧发枪的怒吼下灰飞烟灭的场景。
朱棣的手指划过枪机，那上面镌刻的星芒纹路，带着陨铁特有的冰凉，一路传进掌心。
“大师，这才哪儿到哪儿。”
他声音不高，却在空旷的矿洞里砸出回响。
“有了它，咱们的兵，就不用拿命去填鞑靼人的马蹄子了。”
“那是！那是！”
道衍和尚激动得直搓手，凑上前哈着气，“殿下，这神物总得有个响亮名号吧？依老衲看，既是陨铁星芒，又是神机妙算，不如就叫‘星陨神机’？”
朱棣抬手把玩着那支枪，看都没看他。
“燧发枪。”
简单，好记，能杀人就行，他没闲工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
“燧发枪……燧发枪……”
道衍咂摸着这三个字，念叨了两遍，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
“好！殿下起的名字就是好！干脆利落！这枪一出，管他什么鞑靼蛮子，还是西洋来的佛郎机炮，都得靠边站！”
朱棣没接他的话，视线越过洞口，投向了外面幽深的林子。
“大师，你说，这山里头，除了咱们，会不会有别的‘客人’？”
道衍正说得兴起，被这话问得一噎，旋即压低了嗓门。
“殿下是说……南京那边的人？”
这位燕王在登州又是挖山又是炼铁，鼓捣的还是这种要命的家伙，南京那位皇帝的耳朵，不可能那么聋。
“来都来了。”
朱棣轻笑，指节在那冰冷的枪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发出“叩、叩”
的闷响。
“就是不晓得，这些‘客人’，收不收得下我这份‘大礼’。”
此时，矿洞外的密林中。
几个穿着粗布短打，扮作山民的汉子正猫着腰，悄无声息地向矿洞摸近。
他们每一步都踩在枯叶最少的地方，呼吸悠长，一看就是锦衣卫里顶尖的好手。
走在最前头那人正要打手势，身子忽然一僵。
一股说不清的麻痒感毫无征兆地窜过全身，就好像……
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照了一下。
“头儿？”
身后的人低声问。
“……没事，继续走。”
他猛地抬头，看向四周，却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现。
林中依旧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鸟雀偶尔的鸣叫。
“头儿，怎么了？”
旁边的同伴低声问道。
那领头密探皱了皱眉，压下心中的不安：“没什么，许是错觉。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燕王在里面鼓捣了这么久，肯定有什么大动静！陛下可等着咱们的回报呢！”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连腰间藏匿的短刃，都在那无形的蓝光感知之下，清晰地反馈到了朱棣的脑海中。
朱棣的嘴角勾起一抹更深的弧度。
父皇啊父皇，您派来的人，似乎有些不够看呢。……
与此同时，现实中，奉天殿。
殿内依旧是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银幕上的画面已经定格在鞑靼冰甲爆裂，血肉横飞的惨烈场景。
那刺目的火光和飞溅的冰晶，仿佛要从银幕中喷薄而出，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朱元璋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死死地盯着银幕，又看了一眼瘫倒在地，面如死灰的纪纲。
“好……好一个‘以硝石铺地制冰，火铳齐射融甲’！”
朱元璋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他怒的是纪纲这个狗东西，竟然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通倭卖国！
他惊的是朱棣层出不穷的手段！
这种利用硝石吸热制冰，再配合火器攻击的战法，简直闻所未闻，却又如此歹毒有效！
这还是他那个只会打仗的儿子吗？
这份算计，这份对格物之学的运用，简直比刘伯温那老神仙还要邪乎！
群臣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看看银幕，再看看龙椅上暴怒的皇帝，只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徐达站在武将之首，眉头紧锁。
他既为朱棣的奇思妙想感到骄傲，又为他这种近乎妖孽的才能感到担忧。
如此锋芒毕露，对一个藩王而言，未必是好事。
李善长和刘伯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
“陛下，”
刘伯温上前一步，躬身道：“燕王殿下此法，匪夷所思，却又合乎情理。硝石遇水吸热，确能致冰。以火攻冰，使其炸裂，亦是巧思。神机营若能如此运用，北元鞑靼，不足为惧！”
“不足为惧？”
朱元璋冷哼一声，猛地一拍御案，震得案上的笔墨纸砚都跳了起来，“咱大明的脸面，都快被这些蛀虫给丢尽了！纪纲！”
他一声怒喝，如同平地惊雷。
纪纲整个人软了下去，膝盖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求饶的声音，只有嗬嗬的抽气。
“你还有什么话说！”
朱元璋的咆哮在殿内回荡，指着地上那摊烂泥的手都在抖。
“私通倭寇，卖咱的‘水鬼油’换黑钨矿！你好大的胆子！咱的江山，就是被你们这群耗子给啃空的！”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脚踹向御案。
哗啦一声巨响，奏折、玉玺、笔筒滚了一地。
“来人！”
朱元璋吼道，“把纪纲给咱拿下！打入诏狱！所有牵扯进来的人，一个一个给咱查！咱要瞧瞧，这锦衣卫里头，到底还养了多少条吃里扒外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