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缙脑门上的青筋突了几次,终于消退。
他心里一番计较后,手一拍桌案,简短吩咐道:“传人来。”
韦文靖得命不敢耽搁,立刻安排人将几名亲信召至厅中。
此刻厅内明灯高悬,烛火的影子在众人脸上摇曳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诡谲感。
解缙斜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一块润玉块在掌心打转。
他瞥了一眼站成一排的人:“都给我打起精神,别吊儿郎当跟看戏似的。今天谁动脑快,谁领赏。谁要是犯糊涂,别怪我动刀子割人脑袋。”
众人一缩脖子,小鸡啄米般点头,不敢有异议。
解缙抬起手,把那润玉块朝桌上一扔,冷不丁问道:“你们说,如果咱们手头上突然多了五份‘密道布防图’,还外加三份来路不明的‘内部谕旨’,该怎么个玩法?”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话里头藏着什么门道没弄清,谁敢随便开口?
解缙换了个舒服的靠姿,继续说:“别傻了,想想看,咱老老实实盘了这么多年,突然往外送这么些玩意儿,指不定就能钓出好鱼来。”
没等底下人开口,他自己先笑了一声:“当然,真货假货得掺着,得掂量着放。别以为我真疯了——往锦衣卫手里交货,不掺沙子,他们早该怀疑咱是不是脑壳坏了。”
他懒洋洋摆了摆手:“去,给我散。至于‘从哪儿漏出去’,各凭本事。别弄得像个蠢贼作贼心虚,一点都不带劲儿。”
几个亲信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一个个领命退下。厅中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一盏孤零零的油灯,灯焰幽幽地跳跃着。
解缙独自坐着,盯着桌案上南京城市分布图,眼神变得深不可测。
南京这座城,从来都是处心积虑之辈的乐土。东厂西缉事,两拨厂卫又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那些高高在上的内廷权臣,表面一片肃穆,实际背地里搅弄的是地狱的风云。
“啧。”他嘁了一声,低声嘀咕,“天知道他们这次又要搞哪出戏。”
不过,也正因为戏出得离谱,他有了可操作的余地。权力的暗涌总藏不住,一旦刺激够了,便会自己翻上水面。
他将目光扫向分布图中的几个关键位置,手指轻轻点了点某些标注出的红点。每一下,都是另一场阴谋落定的预示。
正出神间,韦文靖突然踉踉跄跄冲回来,脸上的慌张显而易见。他压低嗓门:“大人,那帮混账锦衣卫的矛头,突儿转向咱们这边了!”
解缙眉毛挑得老高,注意力立刻被拉回。他敲着桌案,不耐烦地道:“怎么个转向法?”
韦文靖倒抽了口凉气,坚持用最快的语速飞快报告:“咱手下放出假情报没多久,他们翻个方向就开始盘咱外城的分舵了。还有,内厂最近提走的卷宗里,仿佛也听闻有几页咱的记录。”
解缙盯着他没吭声,眼里却有了些深意,似乎在迅速琢磨什么。
……
与此同时。
光幕中。
【郑赐回到刑部时,长廊里的风灯摇摇摆摆,映得他的身影忽长忽短。】
【“急死我了,这群属下真是磨蹭得很!”他咬牙骂了句,直接踹开了一间书房的门。】
【书房里的心腹们被这阵动静吓得连忙起身,愣了半天才拱手行礼:“大人!”】
【郑赐一挥手,劈头盖脸地训斥:“杵在这儿干嘛?都没长脑袋吗?高府的事摆在眼前了!若是今晚再让他们跑了,皇上明天第一刀就砍我,第二刀就是你们!”】
【众人面面相觑,被骂得一时不敢作声。】
【“听清楚了!马上派人把刑部所有差役叫醒,我要每条路口都有我们的人,绝不能留下死角!”郑赐的声音越发低哑,语速却极快,“还有,立刻把锦衣卫那边的兄弟叫过来,我们跟他们一块行动。”】
【一名书吏赶忙点头:“大人,这……是不是还需要再向锦衣卫那边通报一声?”】
【郑赐一拍桌子:“通报个屁!王钺那厮比我还能拖延,今晚拖到天亮,尸体都凉了!”】
【“是是是……”书吏缩了缩脖子,赶紧招呼人去传令。】
【郑赐揉着额角,又道:“谁有空,盯紧高府外的死角,若发现半点风吹草动,直接抓人!今晚别让我再出纰漏!”】
【顿了顿,他又不放心地补充:“高府这些人阴险着呢,别光盯着大门口,瞧着点烟囱、地窖,还有……还有水井!听懂了没有?”】
【一票差役的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明白!大人您放心!”】
【“废话少说,行动吧!”郑赐挥了挥手,看着人手逐一离去,才稍稍喘了口气。】
【他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心里盘算着今晚万一真有什么幺蛾子,他该怎么向皇上交代。】
【“高府这回,真是惹了大麻烦啊……”他喃喃着,忽然嘴角冷冷一勾,“只要我郑某人不睡,他们就别想活着熬过去。”】
—
【与此同时,高府内烛光晃动,灯影摇曳,一场悄然激烈的谋划正在进行。】
【“老爷,外头已经越发不对劲儿。”大管家的声音带着明显颤抖,“现在……现在是连屋瓦都让人寒。”】
【“放屁!”高老爷一拳砸在桌上,凳子都震得吱呀响,“外边冻不死人!这屋里头,倒先叫你乱了阵脚,看你这副熊样!”】
【大管家忍了这顿训斥,苦着脸小声道:“可咱再不动手,这日子……怕是真到头了啊……”】
【“你觉得我不知道?”高老爷双眼微微泛红,脸上那些因愤怒而紧绷的肌肉显得格外可怖,“朝廷那帮狗娘养的,今天非把我的骨头剔出来晒太阳不可!”】
【护卫长站在门口,满脸肃然地开口:“老爷,实在不行,就让我带弟兄们冲一条路出来!咱拖家带口,总得拼一拼!”】
【“冲出去?”高老爷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也就你有这股初生牛犊的蠢劲!那些锦衣卫还真是搭摆设的不成?我劝你是想过逃,又怕死罢了。”】
【护卫长被呛得脸一红,不敢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