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芹长这么大,见过最大的人物就是村主任,这么个国营大厂的厂长亲自到家里来,她一时都不知道咋招待,恨不得把家里的好东西都拿出来,忙前忙后的。
“弟妹快别忙了”,卫国庆整个人显得十分平易近人,一点看不出当领导的架子,李秀芹端着托盘进来,他还接了一把。
“家里没啥好东西,这是上京寄来的,不知道您抽不抽。”
哪里有这样给人递烟的,李秀芹笨拙生涩,许广施也不善应酬,纪副主任暗暗摇头,倒是卫国庆丝毫不介意,视线扫过烟嘴上的角标停顿了一下,而后很自然的捻起一根,“确实是好烟。”
这种香烟并不是普通市场上能见到的,烟嘴上不起眼的小标昭示着它特殊的地位,别人或许看不出,但卫国庆知道,这是特供品,一般人根本抽不到,他也只有在去省里开会的时候被让过一根,许家却有这么多,而且还被丝毫不讲究的散落在塑料托盘里。
“是啊,是好东西”,纪副主任忙道,他只认得牌子,个中深意却完全不晓得,“有时候觉得比供销社买的还好呢。”
特供的东西,自是外头不能比,卫国庆庆幸自己这一趟来对了。
许广施是谁?
他以前从未听说过,多番打听也只知道他是红石乡分厂的一个做文书工作的,可安排他的命令是从上头层层传下来的,卫国庆好奇,究竟是什么皇亲国戚,有这么大的能量?更加不敢怠慢,所以过了十五就亲自来了。
分厂的赵厂长也是吃了一惊,之前总厂那边打问许广施,他还当是举报的事儿例行询问,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按照惯例上报,却不想引得总厂厂长亲自过来,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可他也实在对这人知之甚少,最后通过正主任又找到纪副主任,这才找来许广施家里。
“这烟,定是别人送的吧。”卫国庆看似不经意的道,语气就像闲聊。
“您咋知道”,李秀芹笑的憨厚,“都是战北那孩子从上京寄来的。”
卫国庆心里约摸有了谱,能送这么好的烟给许家,想必那个上达天听的也是这人了,“战北?”
“姓秦,秦战北”,纪副主任补充,“去年正月里,许家丫头从冰窟窿里救出来的。”
秦……
卫国庆眯了眯眼睛,上京大大小小的门第实在太多,但若说姓秦的,他也只听过那最显赫的一家。
“我家里也没人抽,厂长您要是喜欢,走了带上些。”李秀芹以为他喜欢这烟,忙道。
纪副主任又想扶额了,送礼可也没有这么送的。
卫国庆轻笑两声,又把手里的烟放下了,“最近嗓子不太好,医生让我少抽。”
“哦,那您吃瓜子,吃瓜子。”李秀芹又让。
“不用麻烦了”,卫庆国道,“其实我今儿来是给广施同志送聘任通知的,赵厂长说你是个好同志,工作认真,文章也写得好,不能就这么埋没了,既然不在分厂了,就来总厂吧,还干你的老本行。”
许广施自然是乐意的,“谢谢厂长,我一定……”
“赵厂长?!真的是您!”许广施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外头闯进来的一个人大声打断,张老大一脸的难以置信,“什么事劳动您亲自跑一趟?是不是还有对许广施的后续处理?我就说不能只是开除了事,怎么也得劳动教育改造。”
“张明光!”赵厂长重重斥了一声,他此刻都要恨死这张老大了,没事瞎举报什么,这会又跑过来搅局,搞得自己下不来台,一个弄不好,还得在总厂厂长那里留错处。
卫国庆喜怒不形于色,但往往一个眼神,就能让底下的人探知他的态度,此刻赵厂长就明白,卫厂长很不喜欢这个突然闯入的人。
“你的问题我们后面再谈,现在请你先出去!”
“啊?”张老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的问题?”
“你污蔑他人,恶意举报”,赵厂长严肃道,“差点冤枉了一个好同志,你的这种行为已经严重损害了厂子和集体的利益,厂里后续会慎重研究决定对你的处理。”
这翻话表面说的是张老大,其实更是说给卫国庆听的。
“广施同志受委屈了,其实你家在水泉村,要是觉得县里不方便,就还回原岗位上班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