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奴婢不懂您想如何完成大皇子的心愿。”南烟询问道。
程如莺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她映在南烟瞳孔里的脸扭曲极了,她上下轻轻抿动的朱唇里吐出一串阴险狡诈的字句:“盖言不是想得到叶椒吗?想得这个把月以来一个男娼都没有碰过。那本小姐就帮帮她,在陛下和皇后娘娘面前提上一嘴,再把那个贱人叶椒对殿下存的龌龊心思说上一通。我就不信,帝后还敢让叶椒这个祸害留在殿下身边。只要事情闹到帝后他们那里,轻则,叶椒离开东宫,成为盖言的男宠;重则,这世上再不会有叶椒这个人了。”
南烟低眉顺眼,腰板却挺得笔直。
她道:“依奴婢看,叶椒对殿下未必存了那样的心思。”
“那我不管,”程如莺道,“我就是看不惯他叶椒,最好这辈子都别让我再看见他。”
南烟沉默不语,依旧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明日,你陪我去趟宫里找皇后娘娘,这事儿,我非得出了这口恶气不可。”程如莺如是说道。
南烟道:“小姐,奴婢斗胆,还请小姐三思。您这样莽撞地去找皇后娘娘,对殿下,有百害而无一利啊。”
一提到盖姜的利弊,程如莺果然犹豫了。
思索半晌后,程如莺道:“那这事便暂时搁置吧,等殿下那边的局势再稳定一些。本宫不急,但叶椒这个人,我迟早要除掉。”
她下意识地自称“本宫”,可见已在心里这样叫过自己许多次了。但她尚未嫁入皇室,“本宫”二字草草出口必然不妥。程如莺恼羞成怒,将南烟赶出了自己的闺房,狠狠地咬了自己的下唇——她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巴掌。
怎么才能在既保全殿下的情况下又除掉叶椒那个贱人呢?程如莺冷静下来,细细思索。这事传出去风险极大,爹爹可能会动怒,要是他不站在殿下这边了怎么办?龙颜必定震怒,文武百官倒戈相向,殿下的太子之位要是不保怎么办?自己的皇后之梦……岂不是也要像海上浮沫一般破裂了?
南烟这个贱婢,说得倒是没错,不能如此莽撞。此事还需找盖言好生合计,须得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呵,区区一个叶椒,竟然能牵动这么多人和事,也算是你叶椒的本事了!
南烟回到自己的住房,本来与她同住的还有一个名叫芳涟的奴婢,但三个月前投井死了。大家都说那是雨夜里路滑造成的意外。要说南烟的心情有多悲痛,却也没有。南烟自幼便活得像个没有心的人,况且她从程夫人处转来服侍程如莺不过一年的时间,和芳涟相处的时间也不长。她只是惋惜,芳涟是那样可爱善良的女孩子,对她那样好,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姐姐一般尊敬。她不相信芳涟的死只是一个意外,更可能是与她那位暴戾的主子有关。
程府的管家没有安排新的侍婢入住,芳涟的床铺还是保持着和以前一模一样的样子,没人动过——据说这是程如莺的意思,失去芳涟她悲痛异常,要留着她的东西作念想。
但,芳涟死后,程如莺一次都没有来过这里,好像连做戏都懒得。
南烟慢慢在芳涟冰冷的床榻上躺下来,脑海中有关芳涟的记忆不断回放。
芳涟贪吃,会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溜进厨房煮夜宵吃,还不忘给自己也带上一份;芳涟贪玩,会趁着春日里阳光好的时候拉着她出去补蝴蝶和放纸鸢;芳涟花痴,会趁着府里最俊的家丁经过的时候偷偷瞄上两眼,然后红着脸扯她的袖子……
如此机敏的一个丫头,怎么会失足落井?
南烟长长地叹了口气。自己苟且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苦都吃过了,什么样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本来不指望还能在这疾苦人世间得到什么温暖,但芳涟,这个与自己相处时日并不多的如春日暖阳一般和煦的小女孩,却打动了她这块寒冰。
南烟没有家人,她原本以为遇到了芳涟,她就算有家人了。
芳涟,如果真是程如莺对你狠下杀手,即便她以后坐上了皇后之位,我也一定替你报仇。南烟暗自下了决心。
有些事,是时候该告诉那个人了,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南烟从床上坐起来,拿出纸笔,迅速写了些什么,然后将它封好,准备明天找时间把密信送出去。
叶先生,是福是祸,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