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个有爪子的小猫。相比起对方的处变不惊，现在露出自己没有长成的爪牙会更可爱一点。这么想起来，厉王反而露出来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怎么还笑了？真是个奇怪的人。梁杳已经在自己心中给对方贴上了一个脑子不正常的标签。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些话就明说吧。也算是你运气好，遇到了我这个傻外甥，他记别人的好，从小被娇宠长大，哪怕真有几个白眼狼也没关系，所有的反噬我们都受得起。我也不介意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包括你的这些小心机。”
梁杳静静地听着这些话，刺耳是肯定刺耳的，差不多明摆着在骂自己别有居心。可他没有理由反驳，在语言上取得优势是最没用的事，以前这个道理他不懂，太过锋芒外露，父亲劝过他好几次但没有什么用。父亲也就不说了，现在父亲说的话自己倒是一句一句记得清楚。
“不反驳的话，那我说的这些就是事实喽。”厉王玩味地看着对方，年轻人的忍耐力往往都不怎么行，遭逢巨变必然是要把一身傲骨给碾碎再立起来。可对方看着并不像是那种养尊处优的小公子瞬然失去了保护伞的感觉，怎么说呢。他的父亲把他养得很好，这种好，不是他们对自己外甥无微不至得保护，而是给予一定得空间让他成长，假以时日必然成才，而欠缺的就是时间。
“是事实。我的确用了小聪明想要引起你的注意。”梁杳知道在对方面前没有说谎的必要，两人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也的确是运气好，阴差阳错解过小侯爷的围。”
梁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能看出来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原来他还是怕的。
“也不算是运气吧，我帮过的人不少，得罪的人也不少。父亲在时，我看到都是好的一面，身边的人都是品性高洁。”说出来这四个字的时候，梁杳觉得有点讽刺。“看人这方面我的确不怎么行。不过也好，这一遭是人是鬼也能分得清明。”
“嗯，所以现在你多了一条路走。我可以帮你托身，差不多就是准备一个人替你假死，然后把你送出去。当然，你再也不是什么梁家公子，而是在随便一个角落存活得无名之人。”
厉王说出来了自己考虑好的方案，这其中难度之大自是不为人所道，不过对他来说也就是一件稍微麻烦一点的事，恰好这个人自己印象不错，随手帮一下罢了。只不过在今天两人见面之后，他就有直觉，对方不会选择这一条苟且偷生的路。他甚至在心中暗暗描绘对方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梁杳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双手交叉，深鞠躬，郑重地行了一个礼。一套动作下来分外赏心悦目，这幅场景在往常来说并不罕见，他的动作经过专人训练，一分一毫都不差，在遇到自己敬重的人或者长辈时会行这么一个礼。
少年身板挺直，面容沉静，周身的气质清贵无双，恍若皎皎明月，又如雨后翠竹。厉王不自觉认真起来，眼神专注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明白了对方为何能够名满京城。
“你是拒绝喽？”
“将军今天已经帮我很多了。剩下的就不劳烦了，接下来是我的战场。”梁杳行礼之后坐下来，对方说出的提议，他不能心动。若他今年只有七八岁尚且不知事，如此过完一生算是极幸运的事了。可现在不行，他已经十七岁了。父亲对他没什么要求，可能是因为兄长的早夭，让他不敢再抱有如此重望，但该教的东西一点不少。
“战场？你手中有剑吗？”
“我会是最锋利的剑。”
“那有持剑的人吗？”
“愿为君手中剑。”
“哈哈哈哈，我已经不拿剑了。但我可以交你这么个朋友，你的琴弹得不错。”
梁杳看着对方的笑容，心也放了下来，这一场考验他算是过了。在这个快问快答的交锋中，脱口而出的话已经不知道真假。他其实是被对方折服了，真是太可怕了。梁杳面上不显，手攥紧的布料已经被浸湿。
“是我的荣幸。”
“长夜漫漫，我要回府了。我会吩咐好不会让人打扰你。”事情已经解决了，是他自己不愿意的。今晚的这个事也算还了对方的人情，剩下的事自然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多谢将军。对了，还需要您给我个起个名字。这是规矩。”
“名字？”厉王刚说你自己取就可以了，但不知为何，看见对方脖颈处的白皙皮肤，“照雪吧。我叫李长津，长津照雪，听起来还不错。”
说完之后，厉王就出了门。
“照雪，照雪。”默念了两遍之后，梁杳笑了起来，若说今晚有什么收获的话，应该就是认识了这位将军。他其实年轻俊美，只不过身上杀伐气太重，让人忽视了这般容貌，煌煌之日，不可以目对之。三年前他回城那日，枣红马，铁甲衣，阳光彷佛只照在他一个人身上。他当时看完回家之后热血沸腾，说要去参军。
父亲在书房写字，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窗外肥绿的芭蕉尽情晒着穿林而过的阳光，绿色愈发浓郁，以至于发黑发青，这几株芭蕉是从南方的水乡移植过来的，用了不少父亲的心血。至于父亲为什么对他的话如此冷漠，他小时候的确不定性，除了念书这件事坚持下来之外，剩下的三天两头换理想。
厉王的离开没有惊动旁人，至于四皇子他早已经离开，反正王叔已经过来了，没他啥事，再说他对这位梁公子本来就没抱什么期望，能帮一把帮一把，不能帮就算了。只要不让自己这个碍眼的弟弟得偿所愿就行了。
“卿卿，要不我们也会去吧，这种地方哪是你该来的呢。”
“不行，我得看看我的哥哥怎么样，王爷您知道的啊，那可是我的亲哥哥，就算父亲偏心于他，那……”说着说着就抱住了对方的腰，将头埋进去开始哭。
“主要是厉王已经要了他。厉王的名声一向不怎么好。又不是天下男人都跟我一样，能够美人在怀守君子之道。”嘴上这么说，但手却不规矩。
“天下少有王爷这样的男人，能遇上王爷是我的福气。我只是担心哥哥，万一要是想不开怎么办？你也说了厉王是个不好相处的。”
“什么事也只能过了今天再说了，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吧。”豫王劝说着怀中的人，终于，他樱口张合，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陪王爷去您的府邸看看。肯定十分壮观吧。王爷真是天底下最伟大的男人。”
豫王本来就是个好大喜功的，听到这些夸赞自然飘了起来。“卿卿，你既然跟林我，我自然不会让你受委屈，本来应该将你时时刻刻带在我的身边，可你也知道，王妃善妒。”
“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我是真的爱你，姐姐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不求名不求利，只想做你脚边的小猫小狗，能得您的垂怜，已经是最好的回报了。我不会跟她争的，王爷您一定得跟姐姐说清楚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破坏她的家庭。”
“我知道我知道。委屈你了。卿卿何止是我的贤内助，比起那些谋臣智士也不差多少，要不是你大义灭亲。”
“王爷莫要说这些，你说这些是在剜我的肉，只不过父亲，他实在是太糊涂了。”
“要不今晚就跟我一块回王府吧，你先住在我的院子里。就说是我请过来的先生。”
“先生？我又能教什么呢？我又不是哥哥。”
“你哪里都好，比他好一百倍。”豫王边说边握住他的手，眼前的解语花更能让他想起以前在梁杳面前受的气，不过毕竟是对方的哥哥。说难听的话也不合适，要不然自己肯定要让梁杳跪下来好好认错。
“我自是不能跟哥哥想比，只不过我这一颗心完完全全都是属于王爷的，一想起这一点，就感觉十分幸福。王爷心里有我吗？”
“自然是有你的。”
豫王看着怀中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围着自己身边叫王爷王爷，自己心中也有了这个小人。更何况通过他找到了梁丞相的账本，刚好帮了父皇的大忙，自己才有机会在一众兄弟之间拔得头筹。这么一想，看他的神情也越发温柔。
“要不是有你，怎么会现在都舍不得要你。晚上不要闹，你也知道我是个男人，更是个皇子，身边难免有不少莺莺燕燕。不准做那些令我头疼的事。”
“我全心全意地爱你，哪怕我只能拥有万分之一的你。”
死渣男，想的还挺美。说得也是，凭自己的才貌如何不能俘获更多优质男生的心，不过是因为后来豫王登位，要不然自己怎么会委身与他。书上的事情说得不清不楚，自己能够仰仗的也就是未卜先知的能力。梁家倒台这件事在原来的故事线中也已经发生了，主谋最后才揭晓，是个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人。当然，最后被梁杳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