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海莫名有一种陪少爷逛街的感觉，他下意识想接过对方手上的东西，但又觉得挺掉份的，明明自己才是老板。
“你先去放东西吧。收拾好来我的房间一趟，仔细规划一下你以后的路线。以及煤炭的行程安排，咱这里可不是每天让你逛街买东西的。”
梁杳听见让他放东西就走了，现在不太适合见人。回到房间之后把手上的东西全部堆在椅子上之后，赶紧拿出来糖葫芦，直接把咬碎，咯嘣咯嘣的，还得预防核儿咯住牙齿，甜味早没了，酸味上来让他的脸都揪成了一团。再一次后悔买糖葫芦，按照他以前不好吃早就扔了，可现在他也学会勤俭节约爱惜粮食了，都是钱买的。
手上黏糊糊的，洗完擦干净把桌子也收拾好之后就有点困了……不太想去跟赵四海交流呢。有一种磨磨蹭蹭不想去上课的感觉。不管是做学生还是做夫子他都是到最后一刻去到教室，能拖一会就拖一会。师兄还一直拿这件事笑话他。
已经在房间里磨蹭了半个时辰，赵四海应该也用过膳了，自己到那，听他说一会就能回来睡觉了。这么想着还打了一个哈欠。他倒不是对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满，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他自然会做到最好。那种怨天尤人自怨自怜的情绪早没有了，要是一直沉浸其中，还不如直接抹了脖子省的给父亲丢人。自己的话赵四海是听进去了的，要不然不会给自己这么好的待遇。
商人逐利这个道理是永恒不变的，现在自己的提议能够给他创造利益，他当然不会动自己。可要是有人能给他更大的利益呢？至于那些伺候人的东西，万不得已，他实在不太想去学。而且讨好的话，想起这几日见到的姑娘公子一个个夹着嗓子说一些话，他倒是想，可也做不出来啊。
赵四海原本还打算跟他一块用膳，可等了一会也没见到人。
“要不要我去请梁公子过来？”
“不用，看来是他不饿。”赵四海明显有点生气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胆子这么大的人，果真是没有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手段看来也不能不用了，等以后逮住错处就让他进小黑屋几天，看他还敢这么不听话。这么想的时候，吃饭都比平日里多要了一碗米饭。
“今天中午的饭菜不错啊。特别是这个麻婆豆腐，味道很好。”
“那明天还给你做这道菜。”
赵四海擦擦嘴，因为吃的太多，衣服撑了起来，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掉价，不管他以前是什么以后就是自己手底下的一位公子，不需要特殊待遇，自己心血来潮想要见见他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他还不知足，竟然这样就分配给下面的人吧。他可是很忙的，再说，这样不是更能杀他的威风吗？
“一会要是他来了，你就说我在休息，让他候着，有什么等我睡醒再说。”说完这句话他就走进了内室，躺在床上之后还真有点睡意，特别是想到会有一个人等着他，焦急不安并且揣测自己的意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感觉真的很不错，特别是对一位风姿出众但还没有长成的贵公子。
跟随他的侍从是他的左右手，而且磋磨人这一点，没有人比他们更精通。特别是对这些心比天高的公子门，他们的自尊，脆弱的像是一张纸。
梁杳磨磨蹭蹭来到了房间门口，正准备敲门进去。就看到赵四海旁边的侍从过来拦住他。
“公子怕是不知道，咱们四爷中午吃完饭必须睡足一个时辰，这时候就是天王老子来都不见的。您看看要不等一会。”
梁杳听他说完，点点头。觉得自己要不要也回去睡一觉，赵四海的这个习惯挺好的，他中午的时候最多只能睡一刻钟，隔两天就要去跟学生讲经，要准备的东西多得很，更不要说他还得完成夫子的作业以及自己想要阅读的书籍。他当时被聘为讲经博士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那时候争强好胜，总想要拿第一，就算拿了第一又能怎么样呢？
“挺好的，那我先回去，等到下午再来找他吧。”
？？？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别的公子听到这些话都该打探一下四爷心情怎么样，这怎么要回去了？
“四爷脾气不好，他在等你的时候就已经生气了。”压低了嗓子之后把这件事情说得更严重一点。
“是我不好，浪费了四爷的时间。我一会肯定当面道歉。”梁杳听他说这话，非常诚恳地回复，他在屋子里面磨蹭的时间有点长。
这怎么还要走？听不懂话的意思吗？他现在对这位梁公子的印象变成了美丽木头，太不会做人了。要不是四爷说了让他受点教训，他也不会再跟不开窍的木头继续说下去。
“你这道歉得有一些诚意啊。公子读过那么多的书，不是有个故事叫做程门立雪吗？”
……早说啊。“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四爷醒来直接去道歉吧。有劳。”
“我还有点事，就先去忙了。公子在这里等着就行，四爷醒了之后要人伺候，东西有人送上来，也麻烦你了。”
“……好的。”
赵四海住的地方是五楼，整栋楼只有他一个人住，房间又大又豪华，走廊也比下面的宽了两倍，灯笼顺序整齐地挂了一圈，从上往下看，整个望北楼内部结构呈回字型，一楼是大厅，二楼有十六个房间，三楼十二，四楼八个房间……明明是下午，阳光透过建筑的缝隙钻进来，烛火的光自然不能与之想必。刚好眼前有一块菱形光斑，梁杳闲着无趣，在数完了所有的房间之后开始捕捉光源。走在阳光底下的时候不觉得稀奇，但进来楼里之后，连呼吸都比平常吃力。这个地方原来是一个大型的囚笼啊。
梁杳的腿站的有点酸麻，可他的教养不允许自己做出一些不雅的举动，只能用别的东西来转移注意力。实在是太困了，楼里的人不少，每个房间里面都是一个隐秘的世界。他自然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现在信息还太少，所以什么都不能干。说起来，自己昨晚是不是还看见了什么熟人？是哪一位呢？他的记忆力虽然没有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但只要哪里觉得违和，事后想起来总会再次出现这一幅景象，直到把其中的关卡给打通。
眉眼间有熟悉的地方，腰很细，看不起人……哦，是自己那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啊。
梁杳心弦一跳，拨弄串珠的手也停了下来。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位未婚妻也会来这里看他。他其实以前对这位姑娘有好感，也偷偷地见过对方，要说印象的话，鼻子小巧，眼尾上挑，手里拿着一枝红梅站在学弟里。美人雪景图倒也算得上。少年慕艾，动心也很正常。哪怕后面有人说，这位姑娘酷好女扮男装出去参加一下诗会文会，并且大出风头。同时也有好几位公子王孙为她争风吃醋，一同泛舟游湖什么的。梁杳看到过别人传抄这位姑娘的诗，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这一句心胸开阔，野心勃勃同时又才华横溢，很为她扬名，也有了第一才女的美称。后来更是在登山时写出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句子，让人心服口服。
梁杳本来认为对方不是寻常女子，认为以后能有一个志同道合的妻子也不错。可还没等两个人有所了解，就已经发生了这件事。它在入狱之后，自然忘记了这位未婚妻。说起来这门婚事还是她的父亲上门，说自己的女儿八字很和，能够保护自己长命百岁。父亲母亲自然是信了这个，找人算了一下，虽然没有对方说得那么配，倒也合适。也因此，提携了对方。梁家本来就是三代宰相，簪缨百年，积累的财富底蕴自然不能同日而语。他们家就是子孙不富，这一点也让历朝的皇帝们放了心。
现在，他们家应该是跟豫王走得近？有意思。现在不要说那些朦胧的感情了，要真是跟她有关系，梁杳绝对能下得去手。毕竟，血债血偿。
时间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去了几个月，唯一有变化的就是，梁杳适应了望北楼的生活，并且发现了一条生财之道，他现在化名为含笑公子画本子。取材方便，需求众多。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然后画画，颜料买不起，只能用细毛笔勾线，最开始的时候不太能掌握人体的比例，在经过梅苔指点以后，差不多就能画的形神必备。不过这些卖出去的画也都在尺度内。衣服穿得也算是整齐，不同的就是这些画能构成一个个的小故事。毕竟春宫图大家都见的不少，自然也没有什么稀奇的，而话本看起来有点麻烦。索性就把两者结合了一下。现在纸上写下几百字的小故事，然后开始勾线，来钱真的很快，赵四海看见他这些画本子给楼里也带来了不少生意之后就随他去了，更多地把梁杳当成了一个宣传人员，也因此，他画里的主人公总是跟楼里有名的公子有三分相似，这三分相似很难把握，既要让读者觉得像又得让他们相信这只是巧合。
这三个月他在楼里弹了有十几次的琴了，本来还有人一波一波过来看他，然后受一些不干不净的话，甚至还想出手。毕竟自己抱上了厉王的大腿（别人以为），所以也没做的太过分，虽然厉王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来过这里，但万一对方想起来了这位……
“含笑公子又一新作，仅有三百本，预购从速。”
“含笑公子十八谜图，套本打折。”
“海棠春睡，秋菊泣露。绝美爱情尽在图中。”
“我要，我要！”
“我先来的，给我给我。”
梅苔看着自己的公子披上厚厚的斗篷站在街角，左手拿着烤红薯右手拿着葱油饼，还都啃了一口。眼睛盯着几家书店。雪倒是没有下，青石铺成的路上干干净净，干冷无风的空气也阻挡不了买书人的热情。
“现在人太多，要不然我们去茶楼里坐一会。外面天冷。”公子白而静，身上的气质也发生了很大的转变，靠近一点会闻到他身上的墨香。
“不必，我今日并没有什么要买的。”梁杳说完，看着他手里的五香牛肉饼，“你怎么不吃？他们家的饼很香。”说完之后，又咬了一口葱油饼，并未说话。
“我？这不是公子买的吗？小的怎么能吃？”梅苔回答之后看见对方已经低下头吃自己的饼。脸被撑得鼓鼓地。很像小动物进食。他像是受了蛊惑一样，拿出了包装好的五香牛肉咬了一口，的确很香。两人并未再说话，只是默契地吃饼。
“舅舅，舅舅。我这里有好东西给你看。”
一场初雪，偌大的厉王府不似人间境。红泥小酒炉，素手弹琵琶。本来非常和谐的景象被一阵噪音打断。自己这个外甥嗓门挺大，这要是两军骂战都不用拿喇叭了。李长津是不喜欢冬天的，可他的喜好没有人能猜得准。冰天雪地对他来说是一场噩梦，如今的厉王府，空气中带有梅花的冷香，可梦中的边境确是一出血腥的默剧。红白相衬，着实让人厌恶啊。
“有什么好东西我瞧瞧？”厉王做了个手势，琵琶声自然就停了。“你身上都是雪，拍一下再来烤火，不然就化成水了。”
他从怀中拿出来两本书，一点雪花都没沾上，干干净净的，还带着他的体温。全然不顾自己手和脸都冻得通红。
“你看，这是最新版的。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的。”自从他买了含笑公子的画本，厉王看了以后，他就主动承担起了买画本的重任。只要一出新版，立马去抢。
李长津看着对方兴冲冲地献宝，笑了起来。他一直都没告诉自己的傻外甥，他只是喜欢有人把他放心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