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衍砚察觉到她反应不对劲，可他早已没有多余的耐心去安抚她的情绪，不耐烦地揉了揉嗡嗡作响的耳膜，神情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薄唇微凉，说出来的话也凉薄。
“我已经联系了医院那边的主治医生，停止你女儿的医疗设备补给，立刻让她滚出医院，停下一切治疗，生死都与我无关了。”他冷声开口。
她满脸痛苦地抽泣着，喘着粗气瞪着他，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顺着耳廓滴进衣襟里，黏腻的触感粘在脖颈上，呼吸时脖子里软骨随之拨动，似乎心痛到了极点，好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倏地——
“扑通”一声。
周围旁观的家属都被女人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纷纷议论，谈论声不经过她的耳边随着窗外的风一并刮走。
林慕挽跪在地上，就在男人即将耐心告罄之时，她丢掉了内心的所有枷锁，所有用来保护自己的躯壳，她的傲骨她的尊严，通通付之一炬，被她沉重地压在了膝盖底下，透不过气。
“我求求你，不要这么做，唯唯也是你的女儿。”她眼眶湿闰，蓄着一汪晶莹的眼泪，仰着下巴迟迟不肯落下，泫然欲泣的模样惹人心疼。
穆衍砚微微拧着眉头，见她卑微如尘埃一般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挣扎的样子，心口像是莫名堵了一团棉花，略微有些喘不过气，呼吸声都沉重了几分。
“林慕挽，你为了你女儿能做到这个地步，连脸面都不要了吗？”他嗓音微凉，话语里更多的情绪是嫉妒和气急败坏，伸手拽住她的胳膊，企图将她的骄傲捡起来。
她执拗地仰望着他，猩红的眸子落下两行浑浊的眼泪。
“你怎么对我我都无话可说，只是你不要这样对我的女儿，我说过了，唯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穆衍砚之前查过自己和唯唯的DNA，数据显示他们并非是父女。
闻言，他攥紧了拳头，拼命压抑下心底躁动的怒火，试图忘记她再一次让他想起自己被戴绿帽子的事情，她屡次三番提起来，每一回都是在提醒他被人戴绿帽子。
“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次我不会再心软，你伤害了我和微蓝的孩子，那就让你的孩子也尝试一下血债血偿的滋味，拭目以待吧。”他眼里蒙上一层阴翳，阴恻恻的目光落在她心如死灰的脸上。
女人却忽地弯唇笑了下，透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坦然自若。
“血债血偿是吗？我可以去死，随时都可以，但你一定不要动我的女儿。”她幽幽开口，双手蓦地背到了身后，摸索了片刻，一抹锐利的刀光闪过他的眸子。
穆衍砚神色明显一怔，陡然反应过来她手里拿的是什么，有些慌乱地伸手阻止，却只摸到一片湿闰的血色。
“……林慕挽！”
她毫不犹豫地拿刀直逼自己的心口，唇角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
纯白色的衣衫霎时间被一片湿漉漉的鲜血浸染，宛如窗外的朝霞一般灿烂明媚，猩甜的铁锈味钻入鼻腔，女人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把尺寸不大的水果刀。
穆衍砚绷紧了神经，张皇失措地抱起她，才惊觉她轻如一张纸。
医护人员闻声推着车赶来，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病床上之后，她被人推进了急救室，他像是察觉不到一般，紧紧地跟在后边，目光怔怔的黏在她的身上，直到被护士拦住。
“不好意思先生，里面不能进去。”
他脚步微顿，垂眸扫了眼手上淅淅沥沥的鲜血，莫名有些后悔方才说那些话刺激她，明明知道她的逆鳞，明明清楚她的为人，怎么总是不能好好与她交谈……
一名护士走过来，冷不丁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随后递过来一块方巾。
“是穆先生对吗？您的妻子陆微蓝小姐在住院部找您，说是身体不舒服，心慌，让您赶紧过去一趟。”护士秉承着公事公办的态度，说完便离开了这边。
穆衍砚杵在原地好半晌，犹豫了片刻，才挪动脚步，回到了病房。
在路上，他擦拭干净了手上的血液，怕吓到才恢复过来的陆微蓝，她正惴惴不安地斜靠在病床上，捂着胸口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见他过来，抽噎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鼻腔猝不及防涌上来一股猩甜的气息，她顿感不适。
“阿砚……”
陆微蓝面露难色，刚一醒来就急着要找他，是因为得知他独自去找林慕挽，她怕他会给自己讨个公道，把那些早已掩埋的旧事给牵扯出来，这对她百害无一利。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还是哪里难受了？”他扶住女人瘦弱的肩膀，目光认真地注视着她的脸庞，像是在仔细打量她的脸色。
她怕被看出破绽，连忙一头钻进他的怀里，那股难言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没有不舒服，就是有点心慌，一觉醒来没有看见你，所以想见你，你能不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啊，我总是做梦梦到我们的孩子，我……”她话音未落，病房门忽地被人打开。
护士急吼吼地闯进来，意识到行为过激，不符合医院规定，便率先开口道了个歉，“不好意思，陆小姐。穆先生我们这边有一份风险承担书需要您来签一下，麻烦跟我出来一趟。”
闻言，陆微蓝神情一怔。
男人却不打算动弹的样子，一脸泠然地看了眼护士，随即视线落在她手中的文件上，说话听上去像是在赌气：“我不会给她签字的，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早就离婚了。”
“……”护士缄默无言，左右为难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责任书，默默在心里腹诽了一句贵圈真乱，顿时感到一阵心烦气躁。
陆微蓝暗自窃喜，得知林慕挽与他确实离婚了之后，抱他抱的更紧。
“既然如此，那我们医院只好去找林小姐的其他亲属来签字了，如果耽误了治疗，或是在手术过程中发生任何事故，非直系亲属不得申诉。”护士说完，转身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