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风裹着桂香钻进王府后院,苏紫烟倚在廊下的竹榻上,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帕子一角。萧绝的伤还未痊愈,这会儿正坐在书房里与暗卫统领低声商议着什么,她听着外头隐约传来的谈话声,心绪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自那夜从城南宅院归来,已过了三日。南影逃脱,名单上的户部侍郎被暗中监视,而那绣着南疆图腾的香囊,被萧绝锁进了书房最里层的暗格——他说要等宋大夫来验过,确认无毒后再仔细研究。苏紫烟知道,这背后牵扯的远不止京城几户权贵,那南疆商会与朝廷之间的暗流,如同秋夜里的蛛网,看似无形,却将许多人的命运都缠了进去。
"王妃,您怎么又出来了?"绿柳端着药碗小跑过来,发间还沾着桂花瓣,"厨房刚熬好的雪梨羹,王爷说您这几日肺气弱,要趁热喝。"
苏紫烟接过药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热,鼻尖萦绕着雪梨清甜的香气,心头微动:"王爷呢?"
"还在书房呢。"绿柳放下药碗,压低声音,"听说户部侍郎府上的管事今儿个突然病了,王爷派了人去盯着,怕是......"
话未说完,书房的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苏紫烟心头一紧,连忙起身:"备伞,我要去给王爷送羹。"
"王妃!"绿柳急得拉住她的袖子,"王爷吩咐过,让您在屋里好好歇着,莫要来回走动。这秋夜凉,您才刚好些......"
苏紫烟摇头,轻轻挣开她的手:"无妨。王爷伤处未愈,又连日操劳,我送碗羹去,顺便看看他的伤如何了。"她抬头望向书房亮着的灯火,目光温柔,"他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肯让我操心。"
绿柳拗不过她,只好取了伞跟在身后。秋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打在伞面上发出细密的声响,像是谁在轻敲着心门。苏紫烟望着雨中朦胧的书院轮廓,忽然想起三日前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萧绝背着她穿过火场时,肩头的血浸透了衣衫,却始终将她护在身前;还有他昏迷时紧攥着她的手,仿佛那是他在这世间最珍贵的牵挂。
"王妃,到了。"绿柳撑着伞,指了指书房窗下。
苏紫烟收了伞,轻轻推开虚掩的窗。屋内,萧绝正伏在案几上,借着烛火翻看密信,听见动静微微抬头,见是她,眉眼瞬间柔和下来:"怎么来了?"
"给你送雪梨羹。"苏紫烟端着药碗走近,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指尖,心头一紧,"手怎么这么凉?"
萧绝笑了笑,接过药碗,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无妨,这几日总在书房,火盆离得远些。"他低头喝了一口羹,眉头却微微皱起,"太甜了。"
"厨房说加些冰糖润肺。"苏紫烟在他身边坐下,目光落在他肩头的绷带上——虽已换了干净的纱布,却仍能看出隐隐的血迹渗透。
萧绝察觉到她的目光,故意转了话题:"那南影的香囊,宋大夫验过了,无毒,是南疆特有的驱虫香料,混着几味活血化瘀的药。"他顿了顿,"名单上的户部侍郎,我已派人去查他与南疆商会的往来,若真有勾结......"
"王爷。"苏紫烟打断他,伸手轻轻按住他肩头的绷带,"你莫要再操心这些了。这几日你连饭都顾不上吃,睡也睡不好,若你再病倒......"
萧绝反手握住她的指尖,掌心温度透过衣袖传来,烫得她心尖一颤:"我答应过你,会护你周全,自然也会护好这京城。"他目光温柔,"倒是你,这几日总往我书房跑,也不怕染了风寒。"
苏紫烟鼻尖微酸,垂下眼睫:"我......我只是担心你。"
窗外雨声渐密,打在芭蕉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萧绝忽然起身,将她连人带毯子揽进怀里:"紫烟,等这案子了结,我们去看江南的竹海。"
"王爷又哄我。"苏紫烟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嘴角不自觉扬起,"前日还说带我去看,昨日又说等风平浪静,今日......"
"这次是真的。"萧绝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等南影落网,等京城安宁,我带你去江南吃新鲜的菱角,去蜀中看漫山的杜鹃,去......"
话未说完,书房外传来侍卫的禀报声:"王爷,户部侍郎府上的管事醒了,说要见您。"
萧绝眉头一皱,却仍稳稳搂着苏紫烟:"让他等着,我换件衣裳就去。"他低头看着她,"你先回房歇着,我处理完就回来。"
苏紫烟摇头,从他怀里挣开,拿起一旁的帕子,轻轻擦拭他肩头的血迹:"我与你同去。"
萧绝无奈,只得任由她跟着。二人撑伞穿过回廊,雨中的王府被笼罩在一层朦胧的水雾里,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苏紫烟望着萧绝被雨水打湿的睫毛,忽然想起父亲生前曾说,这世间最珍贵的,莫过于有人愿意陪你走过风雨,看你笑,听你忧。
"王爷。"她轻声唤他,"无论未来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
萧绝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目光温柔得能融化秋夜的寒意:"我知道。"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所以我更要护好你,护好我们的以后。"
户部侍郎府上的管事是个瘦高的中年人,见了萧绝便扑通一声跪下:"王爷饶命!小的......小的冤枉啊!"
萧绝坐在主位上,神色冷峻:"冤枉?名单上你的名字可是你自己写的?"
"不......不是!"管事吓得浑身发抖,"小的只是......只是与南疆商人有过生意往来,可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那名单......定是有人陷害!"
苏紫烟站在萧绝身后,听着管事的辩解,忽然想起赵元临被擒时那古怪的眼神——他似乎认得她,又似乎在暗示着什么。指尖微微收紧,她上前一步:"管事,你可认得一位常穿绛紫色锦袍、腰间悬着羊脂玉佩的南商?"
管事闻言,身体猛地一僵:"认......认得!那人自称姓周,是南疆商会的执事,三年前常来京城做生意,与福寿斋的东家......"
"赵元?"萧绝冷喝一声。
"是!就是赵元!"管事慌忙点头,"小的听人说,那周执事与赵元往来密切,常在后院密会,似乎......似乎在谋划什么大事!"
萧绝眸色骤沉,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继续说。"
"小的......小的也只是听说。"管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那周执事似乎想通过福寿斋的蜜饯将什么东西送进京城,小的不敢多问,只当是普通的生意......"
苏紫烟与萧绝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惊——原来那南影的计划,早在三年前就已开始布局。而赵元,不过是其中一颗棋子。
"王爷,"苏紫烟轻声提醒,"那南影既与户部侍郎府上的管事有联系,又与福寿斋往来密切,说不定......"
"说不定那蜜饯已流入皇宫。"萧绝接话,神色凝重,"我明日便进宫面圣,将此事禀报皇上。"
管事一听,吓得瘫软在地:"王爷!小的真的不知情啊!求王爷开恩!"
萧绝冷冷扫他一眼:"带下去,严加审问。"
待管事被拖下去后,苏紫烟望着萧绝紧绷的下颌线,轻声道:"王爷,你明日进宫,一定要小心。"
萧绝点头,握住她的手:"放心,我答应过你,会护好一切。"他低头看着她,目光温柔,"倒是你,这几日莫要再操心这些,好好养着身子。"
苏紫烟鼻尖微酸,靠在他肩头:"王爷,我......我只是不想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我知道。"萧绝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有你在我身边,我便有了无尽的勇气。"
雨声渐歇,一弯新月悄然爬上枝头,洒下清冷的光辉。二人站在廊下,望着庭院中被雨水洗刷过的花草,心中却因这突如其来的线索而波澜起伏。
"紫烟,"萧绝忽然开口,"等这案子了结,我们去看江南的竹海。"
苏紫烟抬头望着他,月光映照下,他的眼眸深邃而温柔,仿佛藏着世间所有的星辰。她轻轻点头,靠在他怀里:"好,我与你同去。无论前路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