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酒酒是在出嫁那天发现不对劲的。
彼时,她正做了一个大梦,梦中她心仪的人,面目不明,变得有些可怕。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大亮,喜娘正带着两名丫鬟推门而入,一副火急火燎的神色。
“姑娘,苏家的喜轿都到门口了,你怎么还没梳妆换衣?”
“梳什么妆?换什么衣?你哪位?”涂酒酒柳眉一竖,随即赤脚跳下床,“哎哟,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
“可不是,小祖宗,快点,别让苏公子等急了。”喜娘催促道。
想起如意郎君苏倦,涂酒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
涂家是“三千”镇的土财主,财大气粗,涂酒酒是暴发户千金,苏倦却是仙门弟子。
魔尊九裳灭世,仙门被杀得差点成为书上的科普物,幸得以离偃仙宗为首的仙门将其剿灭,其中,也有天阙门的一份功劳。
病公子苏倦,是天阙门毕方的亲传弟子之一,据说立下屠魔大功。虽然没有人知道,那晚,素来手段毒辣的九裳是如何陨落的。
九裳虽死,妖魔依旧横行,这年头,有仙门的照拂可比什么都金贵。
按说苏倦这条件本来也轮不到涂酒酒,但苏倦未成名前,也只是仙门一个不起眼的存在,修为不过尔尔,在一次仙门与魔族例行干架中负伤,恰好被在外和别人游玩的涂酒酒所救。
其时,所有姑娘都被吓得撒腿就跑,唯独涂酒酒天生运动神经慢人一拍,一跤摔得结实,就那般跌到苏倦跟前,挡住了魔修的视线。
苏倦剑出如电,剑尖从她颈侧贴身而过,正中魔修眉心。
“卧槽你个龟孙,谋财害命……得好!”
她回望苏倦正要破口大骂,却冷不丁撞上一张冷月清竹般的容颜。这一撞,便撞到了她的心坎上。
涂酒酒自此缠上了苏倦,要他知恩图报。
这苏倦也是个好脾性的,当真和涂酒酒订了亲,人人都说,涂酒酒是野猪拱到了大白菜。
喜娘走过来伺候涂酒酒更衣,涂酒酒突然伸脚一扫,把地上一个什么东西踹开,喜娘愣了一下,涂酒酒也愣了一下,她低头一看,却是把剪刀。她甚至,不知道地上的是什么,就下意识帮喜娘避坑。
喜娘啐说这玩意不吉利,让丫鬟赶紧把剪刀藏起来。
映入铜镜的是一副娇艳无伦的容颜,柳眉入鬓,媚眼如丝,绝美不可方物。
瘦丫鬟笑道:“小姐长得真是漂亮。”
涂酒酒对自己的颜值也十分满意,“我这容貌,往小里说,也是三千镇的天花板,苏公子娶到我也是三生有幸了。”
“……”胖丫鬟张了张嘴,实在找不到词儿接。
喜娘道:“要我说,姑娘你就是能跟轩辕媲美的神仙人物。”
喜娘口中的轩辕,便是轩辕琴,仙门望族轩辕家的长女,昔日,轩辕家是曾与离偃仙宗齐名的家族,据说这轩辕琴冷若冰霜,也美若青璃。
涂酒酒被哄得十分欢喜。虽然区区一个三千镇,谁也没见过这轩辕琴长什么样儿,天阙门再怎么也比不过离偃那些真正的陆地神仙。
“城西宋家打的簪花,方才拿到手。”
喜娘正要打开妆奁,涂酒酒突然说道:“不要金镶玉的,不好看,要红玛瑙那支。”
喜娘握匣的手,紧了一下。妆奁打开,里面躺着两支簪花。金镶玉,和红玛瑙。
涂酒酒恰好抬头,发现喜娘脸色变得有丝诡谲。
这之后便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儿了。
出门之际,涂老三和涂夫人倚在门边抹泪,舍不得宝贝女儿出嫁。涂酒酒便撩起盖头在爹娘脸上各亲了一口。
上轿的时候,她回望了眼,涂老三正用力地擦拭脸上的水渍。
见她看来,涂老三僵了一下,大声叫道:儿啊,为父、为父舍不得你嫁呀。“
涂酒酒乐了,“那要不,我不嫁了?”
涂夫人狠狠瞪涂老三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她又眼红红地对涂酒酒说:“那你可后悔哟,追苏公子的姑娘从城南排到城北。再说了,嫁妆我们可是已随了的呀,上万两的。”
开玩笑!苏倦可是涂酒酒的心肝宝贝,怎舍得不嫁,谁跟她抢苏倦,可是会死得很惨。
死得很惨……涂酒酒被自己的血腥念头吓了一跳。她没再跟他们贫嘴,上了花轿。
帘子落下,涂酒酒打开紧攥的手心。
上面平摊着一张纸笺。
方才轿旁的丫鬟悄悄塞过来的。对方戴着一双碧玉耳坠。
*
天阙门前,早已站满迎亲的宾客。
涂酒酒被喜娘搀扶着下轿,听得四下都是热闹谈笑之声,她故意一晃,让盖头滑落。
宾客中不乏当地佳丽,几张秀丽脸庞明显写着妒色,涂酒酒朝她们做了个挑衅的神色,哦豁,妖艳贱货,苏倦是我的。
“……”众佳人差点没上前把她撕碎。
毕方见状不悦地重重咳了一声。
“我的小祖宗呀,这喜帕掉了可不吉利。”喜娘连忙将盖头给她披上。
一道淡檀味道逼近,涂酒酒从喜帕缝隙看去,只见一角红袍步步生莲般来到她面前。
她的手随即被握进一只干燥宽大的掌中。
“小心地上。”
很快,清淳的声音入耳而来,涂酒酒心旌摇曳,任由对方扶着跨过门槛。
不知过了多久——
“苏公子,满上。”
“诸位尊长,非是苏某不赏脸,实已是不胜酒力了。”
“我们替师兄/师弟喝。”
外头,男男女女觥筹交错的声音传来,洞房内,涂酒酒的心,也如同苏倦那杯被满上的酒。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有些虚浮地逼近,涂酒酒心想,苏倦约莫也是醉了。
她也被这阵醺意感染,当对方轻轻揭开她的盖头,他的脸庞变得有些模糊起来,恍惚间,只见苏倦剑眉朗目,端庄而严肃,似乎有哪里不对。
而后,他同她双手勾缠,将酒递到她面前。
“娘子,我们喝了这杯合卺酒,便早些歇息吧。”苏倦的声音里似乎透着一丝无奈。
涂酒酒眉开眼笑,乖乖地就着他的手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