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鸢答道:“是,我们不排除外头的人作案,但目前府内的人也摆脱不了嫌疑,先查府内,再说——”
苏倦幽幽道:“再说,知道柳卿卿泛舟习惯的人也不多,不是吗?”
冯榆当下便没作声。
飞鸢见到苏倦在替自己说话,眉眼不自觉弯起弧度。凌霄说道:“冯前辈,得罪了,请问你在宴会中途为何离场?”
众人看向冯榆。冯榆迟疑了一下,平南王微微皱眉,冯榆倒也没有隐瞒,轻声道:“不瞒各位,我中途离开,确实是想去见王妃。”
“我这次赴会,实是受王爷所托。”她看了眼平南王,“我敬仰听雪夫人多年,少仙主在此,绝不敢相瞒。”
平南王脸色有丝难看,但终究没说什么,苏澜风颔首,“谢前辈。”
“请问,”紫矶和凌霄相视一眼,紫矶眼中透出殷切之色:“王爷所托之事是什么?”
冯榆道:“王爷嘱我,在王妃化形孱弱之时,暗中探查王妃是否还有灵力。”
众人闻言,倒并未过于吃惊,轩辕琴缓缓起来:“王爷此举,却是为何?”
平南王微微冷笑,轻颜已然抢先回答:“王爷都是为了我,我和王爷感情日渐深笃,王爷也想让我拥有一名子嗣。”
涂酒酒明白,他们是怕柳卿卿报复。一只妖的怒气,不是不可怕的。
轩辕琴蹙眉:“王爷是否曾承诺过王妃,这一生只会有她的子嗣?”
“不错,”平南王目光渐暗,“但她先变了——””
苏倦嗤笑,“王爷紧张什么,您家也没有皇位要继承,还非得生几个?你既出尔反尔,又何必怕她生气?”
平南王冷冷道:“她太善妒了!若非她眼中容不下任何人,我至于让冯仙师去探虚实?”
飞鸢道:“按此来说,王爷是早知她恐已无灵力?”
平南王站起来,“当年她嫁与我时,因家世身份全无,皇室自然思疑。我原想让她充作府中姬妾,既非正妃,皇室自不会仔细调查底细,可她心高气傲,只是不肯,非要当我正妻不可。”
“我皇兄即当今圣上果然便着人查了,发现她是妖。她说找人散去一身妖力,后来,不知是否这缘故,皇兄也便允了我二人的婚事。”
飞鸢问,“她既已无妖力,你为何还派冯前辈前去刺探?”
平南王像想到什么,一瞬眼光有些遥远。
那年大雪,他还在京中,彼时新皇登基,他原本支持当皇帝的,是另一位兄长。新帝城府过人,极具手段,他怕新皇登基要整治自己,和一班纨绔于风月之地买醉。归来时路过一处酒肆,见她身负重伤蜷缩于门前,衣衫多有破损,满脸脏污,同小二讨酒喝,被小二吆喝驱赶。
他那日标得头牌,翌日便可渡春宵,于是在终日张惶之中心情稍佳,便替她把钱付了。
他看着她拿着酒坛子,深深看了他一眼,便摇摇晃晃离开,并不跟他致谢,他的朋友们都笑他帮了个不值当的疯婆子。
果然,不久,新臣为取媚新帝,诬他有谋反之心,他百辩无用,被流放苦寒之地。虽非死罪,却也难以活命,新帝不杀他,只是要个好名声。他身份矜贵,何曾经受过如此磨难,流押途中,他病得奄奄一息,那晚,就在那些官兵要将他掩埋之际,她着一身绿裙,娇笑着朝他们走来……一条巨蟒随之将所有官兵绞杀。
后来,新帝收回成命,又复他王位。
问她,她说新帝总有不方便解决之人,她替他解决了,换他一命。
“王爷,每年六月半,我可能会再次化形,你会害怕吗?”
庭院深深,他的王妃,娇艳的脸庞仿佛涤着月色,笑问他。虽是在笑,却透着几分冷意,几分意味不明。
“你救过我,要我一条命还不容易,我既不惜命,又何必惧怕于你?”他点着绛唇,言语间透着洒脱之意。
这答案,她无疑是欢喜的,但很快又想到什么,缄默不语。
“你不信我?那你化形之日,本王年年陪着你。只是,”他又有疑惑,“你为何要化形?”
“我主子寄存了一些东西在我此处,六月半,是她身陨之日,万千怨气,寄于此物,我已无妖力,镇压不住,只怕会现出真身。”
“你主子又是什么妖魔鬼怪?既非吉祥之物,你为何不把那东西丢掉?”他不解。
她从来在他面前都是千依百顺,千娇百媚的模样,闻言脸色倏寒,“她信我,将最重要的东西以命托我,我亦以命相守。”
“她已赌输一次,我怎可让她再输一次?这等混账的话,傅巽,日后莫要再说,我不爱听!”
……
他把当年情景托出,一时,不知为何,厅上众人竟陷入一片可怕的沉默。
“这蛇妖太傻了。”福雅说道。
兰嫣冷冷道:“可笑,可悲。良禽择木而栖,既不会选择明主,愚蠢的主子,便有愚蠢的奴才。”
二人暗中传音,涂酒酒只当做没听见,仍把玩着自己手上的帕子,只是把结子拉紧一丝。苏澜风似乎看过来一眼,她抬头之时,却见他看的却是轩辕琴,果然,轩辕琴问平南王,“所以,您让冯前辈杀了她?”
“王爷,凡此妖物,不可沾/染,你以为杀了便完事?”
此次,连轩辕琴声音也是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