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求偶(2)
十三弦声2024-10-11 00:004,081

  刘昭睡了一个好觉。

   

   从晚八点睡到早五点。

   

   这对刘昭来说几乎是奇迹,看了一眼手环上的睡眠数据,竟然有长达三个小时的深度睡眠时间。

   

   刘昭望着窗外浅青色的天空笑了一下。

   

   原来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真的会莫名其妙笑一下。

   

   她笑这一下倒也不因为别的,只是觉得有些看不懂自己了。

   

   工作上,被心机深沉的上司拉出来当靶子打,几乎快成全司公敌了;婚姻上,隐婚一年终于走到了离婚的这一天。

   

   而她,竟然还罕见地睡了个好觉。

   

   刘昭给自己化了个妆,挑衣服的时候,在黑色通勤装上犹豫了一秒钟,拿了旁边的浅杏色休闲装。

   

   八点钟,刘昭在公司食堂接到了曾迎春的电话。

   

   “昭昭啊,我房间的灯坏了,你今天能不能过来帮我换一下啊?”

   

   不等刘昭开口,她又道:“哎你爸在就好了,他虽然家里的事不管,但修修电器还是可以的。”

   

   刘昭喝着黑咖啡,皱起了眉:“等我晚上下班过去弄。”

   

   曾迎春:“哎好好,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弄得起来啊!哎英子都那么大年纪了,她那个孙女我看着也娇滴滴的,这房子里啊,还是缺个男人。”

   

   刘昭一口把黑咖啡闷了:“就这样,我上班了。”

   

   曾迎春依然在那一头絮叨:“哎哟我还当小杨开玩笑的呢,她真离婚了,你说这女人怎么能离婚呢?这家里没个男人以后可怎么过,我听说她孩子都不要了,不过也是,要是个姑娘人男方家里可能还会让她带着,可是个男孩那人家是万万不能放手的……哎,昭昭,你——”

   

   嘟——

   

   刘昭伸手把电话掐了。

   

   她和曾迎春最大的矛盾之一,就来源于此。

   

   在曾迎春的人生中,“男人”是生活的刚需。

   

   这个男人哪怕天天不着家,他依然是家庭的顶梁柱。

   

   这个男人哪怕一分钱不拿回家,他依然是全家的命脉。

   

   有这个男人的存在,女人才得以有栖身之地,才得以抬得起头做人。

   

   虽然刘昭觉得,从前家里的那个男人,因为他和洗头房老板的故事太过广为流传,导致她在学校一度抬不起头做人。

   

   但曾迎春总有她的理由说服她:“你懂什么,你要是真没爸了,那才是真的谁都可以欺你。”

   

   刘昭不觉得,因为从小到大欺负她的人多了,她都一个一个抽回去了。

   

   在曾迎春的认知里,男人总是聪明的,他们天然掌握着一些女人掌握不了的知识。

   

   比如说换灯泡。

   

   尽管那灯泡往上一拧就能亮。

   

   不过幸运的是,现在这个矛盾的强度有所降低。

   

   原因很简单,那个“刚需”死了。

   

   刘昭讨厌“刚需”,更讨厌把“刚需”捧得高高的女人。

   

   这种情绪发酵到极致,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厌女”的情绪。

   

   她在扬帆科技八年,一毕业就进入了公司,从最底层的行政文员一步一步干到了如今的人事主管。

   

   但没有收获一位女性朋友。

   

   当然,男性朋友也没有。

   

   简而言之,她是公司里不招人喜欢的“灭绝”式人物。

   

   如今,年中裁员的消息一出,好么,她真成“灭绝”了。

   

   刘昭没直接回办公室,而是去了顶楼。

   

   公司副总以上的高管办公室都在顶楼,需要特殊的权限才能刷开门,要不然就只能找前台登记。

   

   刘昭忘带工作卡了,时间有点早,前台小姑娘还没上班,她被玻璃门挡在了电梯间。

   

   看看时间,也就差三分钟,估计前台一会儿就到,她也就懒得回二十三楼拿工卡了。

   

   “刘昭,你怎么在这里?找我吗?”温和的声音随着电梯的声音几乎同时到达,刘昭扭头,没什么意外地看见了周君生那张挂着微笑的脸。

   

   三十七岁的男人,褪去了愣头青的青涩和单薄,常年健身养出来的肌肉恰到好处地撑起白色衬衫,皮肤保养得宜,笑起来的时候每一条眼纹都在为他的气质添砖加瓦。

   

   从硬件条件上来说,这个男人十分不错,难怪被公司员工私底下称之为“钻石王老五”。

   

   至于从软件条件上来说,那他也的确是一个软件——

   

   一个擅长使软刀子的贱人。

   

   “进来说。”周君生刷开门,带着刘昭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刘昭本就是来找他的,也没客气,直接走了进去,顺手“啪嗒”一声,把门带上。

   

   隔壁探出个秃顶的中年男人的头,目光戏谑地看了一眼关上的门。

   

   “坐,找我什么事?”周君生坐在自己的真皮老板椅上,笑容和煦,“一到公司就找我吗?看你都没先去办公室。”

   

   刘昭手上还拎着通勤的包。

   

   “周君生,拿人当傻子耍好玩吗?”刘昭单刀直入。

   

   周君生神色微变,但笑容还在,他往后靠了靠,两手交叠在腹部:“刘昭,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可以继续装傻,我也不介意当靶子,”刘昭语气冷冷,“但我只是想告诉你,别再跟我玩那些小动作,那些背后的谣言又不能真的把我怎么样,只会无端地恶心人罢了。”

   

   周君生敛了笑容,正色道:“刘昭,你为什么会这样误会我?”

   

   刘昭心里冷笑,但她并不擅长辩驳,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周君生皱眉想了想:“刘昭,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见刘昭不接茬,他继续道:“年中裁员的事情不知道被谁泄露出来了,现在人心惶惶,对你们人事部多有议论也是正常的,你我都不是普通员工,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我们都很清楚,只需要做好这段时间的过渡就好了。”

   

   刘昭:“那温华的事情呢?”

   

   周君生:“温华?他自己离职的关我们什么事?他就是一个害群之马,现在离开了公司,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了,员工们议论几天也就过去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刘昭深深地看着周君生,为这个男人的厚黑学功底所折服。

   

   避重就轻还是很有一手的。

   

   年中裁员,和逼迫温华辞职,原本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情。

   

   总经理半年前就对温华十分不满,只是温华草莽性格难以拿捏,公司又不愿意赔偿大笔资金,刘昭在其位谋其事,所以用上了非常规手段。

   

   她承认,她下作了些,但温华也不是什么好鸟,各凭本事,自负盈亏罢了。

   

   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周君生和温华的矛盾白热化,甚至到了不得不做决断的时刻。

   

   而今年公司业务缩减,原本是所有高管层的责任,裁员也是周君生提出的决定,但偏偏和温华的事情撞在一起,产生了一些奇妙的效应。

   

   所有人都忽略了做出裁员决策的人,而把矛头对准了刘昭这个“执行者”。

   

   尤其是,这个执行者,还刚刚以非常规的手段解决了一位管理层。

   

   在员工们的心中,如今的刘昭,灭绝本绝,恐怖如斯。

   

   这一切,你要说是巧合,那未免也有些太侮辱人的智商了。

   

   刘昭无意多作口舌之争,她对自己的名声看得很淡,流言伤不到她什么,她过来找周君生,只是为了警告对方,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小动作,希望他以后收敛点,少用这种恶心人的阴招。

   

   至于其他,她也不会白白吃这个亏,她替整个管理层顶锅,没点补偿也是玩玩说不过去的。

   

   不过这事儿她跟周君生说不着,周君生分管业务,虽然职位比她高,但却管不到她头上,她要好处,得另找他人。

   

   刘昭黑黝黝的眼睛看着周君生,蓦地露出一个冷笑来。

   

   周君生依旧眼神温和而包容,好像在看一个桀骜又优秀的下属,又好像在看一个任性的小女孩。

   

   这种上位者的姿态给了刘昭极大的不适,但她没说什么,因为她很清楚,在对方已经预设双方并不对等的交流氛围下,她无论给出什么反应,都是在给这种氛围添砖加瓦。

   

   就算是给他一巴掌,她都怕把他打爽了。

   

   刘昭扭头打算离开,却又听见周君生道:“刘昭,等一下。”

   

   刘昭以为他还有什么恶心人的话要说,耐着性子等着。

   

   周君生伸手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小小的长条形礼物盒子。

   

   “祝你生日快乐,虽然晚了几天,但礼物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还望刘主管赏个脸。”

   

   刘昭这才想起,自己的生日确实是在这几天,看了眼日历,正是去武汉的那一天。

   

   也就是刘德海去世的那一天。

   

   好家伙,倒是没想到,他们这对相看两相厌的父女,竟还有这样的缘分。

   

   不过倒也不怪没人提,刘昭三十年来很少过生日,也就小时候曾迎春还会给她煮碗面,不过曾迎春记的是阴历生日,身份证上的阳历生日,谁也没在意过。

   

   刘昭没去动那个小盒子,看样子大约是个项链之类的,看牌子,价格应该在几千块钱左右。

   

   这东西,就有些暧昧了。

   

   刘昭平淡地说了一声:“谢谢,但我从来不过生日。”

   

   之后便打算离开。

   

   却听周君生扬起声音道:“刘昭,你真的不懂我的意思吗?”

   

   刘昭脚步不停。

   

   周君生却追到了门口:“刘昭!”

   

   门口的前台好奇地探头看了过来。

   

   刘昭不得已,重新停下脚步,回过头。

   

   周君生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刘昭,别急着拒绝行吗?先听我说。”

   

   刘昭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有屁快放。

   

   周君生也不介意,浅笑道:“我的条件,你应该也知道一些,虽然我离过一次婚,但我没有孩子,和前妻也没有牵扯。”

   

   刘昭打断他:“我对你的私事没有关系。”

   

   周君生无奈地笑了笑:“刘昭,你真的是有点……不解风情。”

   

   “直说吧,刘昭,我很欣赏你,想要追求你,以结婚为目的。”

   

   刘昭刚打算张嘴回绝,就被周君生打断:“我说了,先别急着拒绝。”

   

   “你今年三十岁,我今年三十七,我们的年龄很合适,经济条件上,我自认还是不错的,我年入过百万,手上的期权股票那些也不少,另外房产也有几套。我知道,或许对我们这个年纪来说,谈那些情情爱爱的,有些缥缈,那我们就谈点实际的。”

   

   刘昭看着周君生一张嘴开开合合,眼神里有某种自信的优越感。

   

   她却走了神,脑子里想的是另外一张脸。

   

   “你的性格我很了解,你应该不愿意考虑感情问题,要不然以你的条件,也不会单身到三十岁。但人活一世,不结婚不生子,总归是有些不完整不是吗?”

   

   刘昭见他终于住了嘴,微微一挑眉:“现在我可以说话了是吗?”

   

   周君生心里有些吃惊,他想过刘昭面对自己的直球告白会有的各种反应,但眼前这种,还是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她好像在看一个笑话一样,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

   

   “你说。”他镇定开口。

   

   刘昭想了一下,忽然伸手打开自己的通勤包——

   

   这不巧了吗?她来公司,直接到的顶楼,还没去办公室呢。

   

   周君生看她平淡地拿出一个红色小本子,轻轻放在自己的面前。

   

   刘昭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描淡写地翻开小本子,露出上面的双人合照,以及持证人姓名。

   

   周君生脸色终于绷不住,失态道:“怎么可能?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刘昭看了一眼小本子,点了点时间的位置,甚至都没开口说话。

   

   周君生死死盯着双人照上的另外一人。

   

   程永铮。

   

   一个本应该陌生,但偏偏,最近刚刚听说过的名字。

   

   “招商局集团的?”他问道。

   

   刘昭收起结婚证,不置可否,再次扭头离开,这一次,周君生没有再叫住她,她也没有回头。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刘昭放下包,停顿片刻,重新拿出结婚证,看照片上的两个人。

   

   拍照的时候摄影师让他们靠近点,笑一笑,但两人不为所动的架势最终震慑了摄影师,最后拍摄出来的照片里,两人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做“我们不熟”。

   

   但如果细看,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刘昭的唇角,有一点不明显的上扬痕迹。

   

   有点僵硬,似乎是因为摄影师的催促,才匆匆提起了嘴角。

   

   至于是不是,只有刘昭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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