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根生急得额头冒汗,他搓着手,语气近乎哀求。
“李哥,就这一次,帮兄弟一把!当年的情分……”
“情分?”
李军自嘲地笑了笑,打断了他。
“情分不能让我女儿安安稳稳长大,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拿什么赔?”
他站起身,端起茶杯,做出送客的姿态。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任秋忽然开口了。
“李哥。”
他没提钱,也没提什么情分。
只是指了指院子里那棵伤痕累累的老槐树。
“你这拳,没停过啊。”
李军端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很快恢复了平静,淡淡道:“闲着没事,活动活动筋骨,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
任秋摇摇头:“可你这拳,打不穿现实。”
他往前走了一步,视线落在屋里那张小小的书桌上。
书桌上摆着一个粉色的笔筒。
几支铅笔的笔头都秃了,旁边还有一本封皮卷角的练习册。
“你打零工,省吃俭用,能给她买最新的文具吗?能让她跟同学一样,穿上漂亮的裙子,去游乐园玩吗?”
“你以为躲在这里就是对她好?”
“你有没有看过她现在的样子?她脸上的笑,是不是越来越少了?”
“够了!”
李军猛地把茶杯砸在桌上。
他怎么会不知道?
丫头已经很久没跟他撒娇要新玩具了。
学校组织春游,别的孩子都兴高采烈,她却懂事地说自己不想去,怕花钱。
他这个当爹的,除了心如刀绞,什么也做不了。
可那又怎样?
李军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总比被人盯上,没了命强!”
“谁说会没了命?”
任秋直视着他:“安全和更好的生活,为什么不能都要?”
“龙府花园,我给你弄一套房子,你女儿从上学到以后所有的开销,我全包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
任秋盯着李军的眼睛,一字一顿。
“我要你这个人。”
李军彻底愣住了。
对方不是在收买一个打手,而是在给他和女儿的人生,画出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见他陷入沉默,任秋知道,有些话说的过多,反而不好。
索性他也不再多言,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
“明天上午十点,城郊废弃工厂。”
“我的对手是金书,你不用管他。”
“你只要对付他的一个手下就行,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会你女儿考虑考虑。”
说完,任秋转身,对钱根生和孙二柱说道。
“钱哥,二柱,我们走。”
他没有给李军任何逼迫,也没有等一个确切的答复。
他只是把选择题摆在了桌上。
然后转身离开,把决定权,完全交给了李军。
要是对方明白来,那到时候他自然会按照自己给出了事情去办。
要是对方不来,那也无所谓,大不了到时候他打两场就是了。
车门关上,隔绝了那个破败的小院。
孙二柱发动汽车,车子缓缓驶离。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忍不住开口。
“秋哥,那李军……他能来吗?”
他心里实在没底。
那个叫李军的男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颓丧劲儿。
任秋给的条件是好,可那也得他有胆子拿才行。
“万一他怕了,明天放我们鸽子,那不就剩咱俩对付金书那帮人了?”
钱根生也面露忧色,附和道:“是啊,秋子,金书那家伙手黑,而且他今天摆明了是要做局给你看,带的人肯定不少。”
“李军要是不来,咱们太被动了,要不我在联系联系其他人?”
任秋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
过了好几秒,他才开口说道:“放心吧,他回来的。”
孙二柱和钱根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困惑。
“一个快要溺死的人,你丢给他一根稻草,他都会死死抓住。”
“何况我给他的,不是稻草,是一艘船。”
“钱哥,你不用去现场。”
钱根生疑惑,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了。
要是他们三个都过去,到时候要是对方不认账的话,他这边直接报警就行。
想明白后,钱根生立刻应答。
“行,你那边有意外的话,给我发消息就行。”
任秋点头,而后看向了孙二柱。
“二柱。”
“明天到了之后,要是李军不来,我一打二,你打另一个,可以吧?”
“啊?”
孙二柱更懵了:“不行,要不我一打二,你打一个也行。”
“不用,不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李军会来的。”
任秋说完,便重新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
城郊的废弃水泥厂。
巨大的厂房顶棚破了几个大洞。
任秋和孙二柱早早的来到了这约定好的地点。
两个人站在厂房外面。
可当他们看到里面情况的时候,还是有些疑惑了。
这里不止他们两个人。
东边的废弃生产线旁,靠着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
正交头接耳,不时朝这边指指点点。
西边一堆生锈的油桶后面,也蹲着几个人,嘴里叼着烟,眼神不善。
“那就是任秋?看着瘦瘦弱弱的,能打吗?”
“嘘,小声点!听说他跟古玩协会的钟会长关系匪菲。”
“钟处明?呵,一个玩瓶瓶罐罐的,手再长也伸不到这儿来。”
“书哥今天就是要拿他立威,你看着吧,这小子今天得横着出去。”
这些窃窃私语像蚊子一样钻进孙二柱的耳朵里。
这些人,都是道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任秋。
任秋却像没事人一样,双手插在口袋里。
那份泰然自若,让孙二柱焦躁的心稍微安稳了一些,却也更加困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十点整。
“轰隆隆!”
刺耳的引擎咆哮声由远及近。
几辆面包车和一辆黑色轿车粗暴地停在工厂门口,扬起大片灰尘。
车门接连打开,二十多个手持棍棒的混混跳下车,将厂房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大金链子的男人从轿车上下来。
正是金书。
他嚣张地嚼着口香糖。
在一众手下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任秋!”
“你胆子不小啊,还真敢来!怎么,就带了这么一个傻大个给你壮胆?”
他身后的混混们发出一阵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