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秋站起身,没再多看金书一眼,转身从容地向茶馆外走去。
钱根生和孙二柱紧随其后。
那些马仔的呼吸都变得粗重。
此刻只要金书一个眼神,一个手势。
他们就会化作饿狼扑上来,将任秋撕成碎片。
但金书没有动。
他就那么站着,直到那三道身影消失在门口。
“砰!”
车门重重关上。
“任兄弟!你……你是不是疯了!”
钱根生再也绷不住了,他双手抓着头发,脸上的肥肉因激动而颤抖。
“那可是金书!他手底下那帮人,个个都是亡命徒!”
“你就这么答应了?单枪匹马去他的地盘?!”
钱根生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看任秋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主动跳进油锅的傻子。
孙二柱虽然也脸色发白,但他一把攥住拳头。
“秋哥,我跟你去!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任秋靠在后座上,抬手拍了拍孙二柱的肩膀。
又对几乎要崩溃的钱根生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老钱,二柱,别慌。”
“我心里有数。”
钱根生看着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上来。
他喘着粗气,无奈地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你要是真铁了心要去,我也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这样,你要是需要人手,我……我还能想想办法,我好歹也认识几个人……”
任秋眉毛一挑,有些疑惑地看向钱根生。
“为什么还要找人?”
钱根生被他这个问题问得一愣。
随即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他,声音拔高了八度。
“为什么?!”
“我的任大兄弟!擂台啊!这道上的规矩,打擂台是三局两胜,双方都得出三个人上场!”
“你以为就你跟金书俩人,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单挑啊?”
钱根生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而且有句话他没说。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到时候之不能会不会跟按规矩办事!
任秋脸上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他确实是这么以为的。
在他看来,金虎要报复,金书要立威。
最直接的办法不就是他这个当事人出面解决。
现在算上能打的孙二柱,自己这边也才两个人。
还差一个。
看着钱根生那张又气又急的脸,任秋第一次感觉有点棘手。
他迅速收敛了心神,脸上那点错愕消失不见。
“那这事儿,就得麻烦钱哥了。”
见到他终于开窍,钱根生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整个人都瘫在了座椅上,好像刚才用尽了全身力气。
“麻烦是麻烦,但总比让你去送命强!”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对前排的司机吩咐道。
“老刘,掉头!”
“去李军家!”
“李军?”
任秋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探寻。
钱根生点燃一根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悠远。
“李军……那可是个狠人。”
“大概七八年前吧,这道上谁不知道疯拳李军?听说他年轻时候跟了个云游的老道士,学了一身真本事。”
“下山之后,没人脉没背景,就靠一双拳头,硬生生打出了名头。”
钱根生吐出一口浓烟,语气沉重起来。
“可惜,后来他老婆……唉,被一伙人给害了,李军一个人,一把刀,一夜之间,把那伙人从老大到小弟,十几个,全送下去了,一个没留。”
孙二柱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后来呢?”
钱根生弹了弹烟灰。
“后来他就彻底废了,或者说,他自己把自己给废了,带着女儿,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再也不问江湖事。”
任秋靠在座椅上,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
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抱着女儿,背对整个江湖。
这种人,心已经死了。
金钱,地位,对他来说恐怕就是一堆狗屎。
想请他出山,难于登天。
车子七拐八绕,驶入一片拥挤的城中村。
楼房之间拉扯着蜘蛛网般的电线。
比任秋之前住的那个小院看起来还要破败。
车停在一栋不起眼的两层小楼前。
钱根生整了整衣领,像是要去见什么大人物,上前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阵,门才开了条缝。
一个男人探出头来。
他身材消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
这就是李军?
任秋心里有些诧异。
这形象和他脑补的疯拳相去甚远。
李军看到门口的钱根生,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
说话的时候,他拉开门,侧身让他们进去。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异常整洁。
任秋没有看到小女孩的踪影,想必是上学去了。
不过他的目光,却被院子角落里的一棵老槐树吸引。
那棵树的树干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拳印。
有些印记已经随着树皮的开裂而变得模糊。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
这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用汗浇灌出的执念。
任秋心头一凛。
这个男人,不是废了,他是把所有的锋芒和煞气,都打进了这棵不会说话的树里。
李军拿出三个粗瓷茶杯,用热水烫了烫。
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茶叶很普通,甚至有些碎末,但水很热。
“有什么事?”
李军率先开口。
钱根生端起茶杯,手心全是汗。
“没事,就路过,过来看看你。”
“最近还好吧?”
李军也没有隐瞒的打算,直接开口说道:“打点零工,养活我跟丫头,够了。”
他的回答很平淡,可话里话外却直接把钱根生的客套话全堵了回去。
钱根生知道,再绕弯子已经没意义了。
他抬起头,看着李军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一字一句道。
“李哥,不瞒你说,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出山的。”
“我这个兄弟,任秋。”
他指了指旁边的任秋。
“跟金书那边起了梁子,明天要在废弃工厂打擂台。”
“我们这边还差一个人。”
钱根生的话音落下,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李军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我早就金盆洗手了。”
“钱哥,我的情况你清楚,我不想再沾这些事。”
“金书是什么人,道上混的谁不知道?心黑手狠,我烂命一条无所谓,但我还有个女儿。”
这番话,几乎是把门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