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雄!”
于精卫冰冷的声音响起。
他走到吴雄面前,挡在两人中间。
“你想干什么?违抗命令?”
“队长!”吴雄的声调拔高。
“我不是违抗命令!你看我们现在像什么样子?这小子根本就是在耍我们!再走下去,不等找到鲁师傅,我们自己就先交代在这了!”
“这是我的命令。”于精卫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说过,他带队。我的命令,没有变。”
“可是……”
“闭嘴!”
于精卫呵斥道,“执行命令!”
吴雄的脸颊肌肉抽动,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任秋。
又看了看态度坚决的于精卫,胸中的怒火和憋屈几乎要炸开。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但没有再动。
一场随时可能爆发的内讧,被于精卫强行压了下去。
队伍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任秋似乎完全没受影响。他转过身,继续向前。
只是这一次,队伍前行的方向更加诡异。
“有点不对劲……”
王珊是队里的医疗兵兼观察手,她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片雾……好像会影响人的精神。”
她的话音刚落,走在最后的吴雄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妈的……怎么这么多蛇……”他含混地嘟囔着,眼神涣散。
“吴雄!清醒点!”
于精卫立刻回头,发现吴雄正惊恐地看着自己脚下。
可那里,除了盘结的树根,什么都没有。
“不止是他。”三椿的声音也有些发飘。
“队长,我好像……看见我奶奶了……她在叫我……”
于精卫心头一凛。
这是天然的致幻瘴气!
这种地方,比任何猛兽都危险。
一旦心神失守,人会永远困死在这里。
他自己也感觉眼皮越来越重。
一些被刻意遗忘的血腥战场画面开始在脑海里翻腾。
他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
“所有人!保持清醒!跟着我!”
于精卫大吼,试图用声音驱散队员们的恍惚。
可效果甚微。
就在这时,一直走在最前面的任秋停了下来。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不想死的,就跟紧我的脚印,别看,也别想。”
于精卫发现,任秋的脚步非常奇特。
任秋不是在乱走,他是在用一种特定的步法,规避瘴气最浓郁的区域!
“跟上他!踩着他的脚印走!”
于精卫立刻对所有人下令。
他第一个跟了上去。
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脚,踩在任秋留下的脚印里。
说来也怪,当他完全复制任秋的步伐后。
脑海中那种昏沉感和翻腾的幻象,竟然真的减弱了许多。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
队伍像一条长蛇,在诡异的白雾中,踩着同一个节拍,艰难而坚定地向前挪动。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在脚下。
再也无暇去理会周围的鬼影和私语。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一个小时。
当任秋的脚踏出最后一步时。
眼前的景象,让身后每一个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雾气,消失了。
那种深入骨髓的阴冷和压抑,也如潮水般退去。
阳光穿过稀疏的树冠,洒下温暖的光斑。
在他们面前,一条约两米宽。
由青石板铺就的古道,蜿蜒着伸向大山深处。
石板上布满青苔,边缘破损,显然历经了无数风雨。
一条人工开凿修葺出来的路!
“噗通!”
三椿第一个支撑不住。
一屁股坐在了石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衣背。
王珊靠着一棵树,缓缓滑坐下去,闭着眼睛,一动也不想动。
吴雄站在原地,身体僵硬。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于精卫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走到任秋身边,看着那条古道。
“谢谢。”
任秋只是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不用客气,你们也是陪我来的。”
于精卫在短暂的震惊后,迅速恢复冷静。
“原地休整!补充水分和食物!”
三椿瘫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拧开水壶。
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都下来了。
吴雄则像个木桩一样杵在原地,双目无神。
直到于精卫走过去,重重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活过来了,就动起来!”
吴雄一个激灵,仿佛被抽离的魂魄瞬间归位。
他猛地喘了一口气,然后才感觉到四肢百骸传来的酸软。
王珊是第一个恢复专业状态的。
她先给自己灌了几口葡萄糖溶液。
然后挨个检查队员们的身体状况,重点是吴雄和三椿。
她翻开吴雄的眼皮,又检查了他的脉搏和心跳。
“队长,他们俩没事,就是精神冲击太大,脱力了,休息一下就好。”
王珊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条理清晰。
于精卫点了点头,紧绷的下颚线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拧开自己的水壶,递到一直沉默不语的任秋面前。
任秋没接,只是从自己的背包侧兜里拿出了一个军用水壶。
于精卫也不尴尬,收回手,自己喝了一口。
休整了大约十分钟,队员们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于精卫走到了任秋身边,他没有坐下。
而是站得笔直,像是在做一次正式的汇报。
“刚才,谢谢你。”
“那片雾,还有你的步法……我想知道,那是什么?”
任秋闻言,也没有隐瞒的打算。
“我师门传下来的一种步法,叫‘踏罡’。用来在山里辨别地势和气流,避开瘴气毒虫。”
于精卫咀嚼着这两个词,他过往二十多年的军事训练和唯物主义世界观。
在这简单的几个字面前,显得有些苍白。
原来,那些传说中的东西,不是不存在,只是他没见过。
任秋擦干净刀,收回鞘中,终于站了起来。
他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目光投向了古道的尽头。
那里隐没在一片更浓密的林子里。
“我要去前面的老林场,我要找到人可能在那,你们可以一起,也可以原路返回。”
于精卫沉默了。
他看看自己身后这些几乎精神崩溃的队员。
跟着任秋继续深入,谁知道还会碰上什么鬼东西?
他不能拿自己兄弟的命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
可就这么走了?
于精卫的自尊心不允许。
他看到任秋已经背上了包,似乎根本不在意他们的决定,准备一个人上路。
于精卫忽然做出了决定。
“我们不走。”
任秋的脚步顿了一下,侧过头看他。
于精卫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而坚定。
“我们在这里等你,这里视野开阔,也安全,你办完事,沿这条路回来就能找到我们。”
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既保护了队员,也算信守了承诺,更保留了一个军人的情义和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