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秋对上于精卫的目光,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这个折中的方案。
“待在这里可以,但有几件事要记住。”
“不要离开这片开阔地,尤其不要再进两边的林子。”
“如果起雾,点火,火光和高温能驱散一些东西。”
他又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扔给于精卫。
“万不得已,把这个撒进火里。能争取点时间。”
于精卫稳稳接住,纸包沉甸甸的,散发着一股奇异的草药味。
“怎么联络?”
于精卫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任秋抬头看了看天色,想了想。
“如果天黑前我没回来,你们就走,如果听到三短一长的鸟叫,学杜鹃,那就是我有麻烦,你们也立刻走,不要管我。”
他的安排里,没有让他们去救援的选项。
于精卫捏紧了手里的油纸包,郑重点头。
“明白了。”
任秋不再多言,转身迅速没入了前方的古道之中。
一个小时后。
任秋穿过最后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
盆地中央,散落着十几栋早已腐朽倾颓的木屋。
正是那座废弃的老林场。
屋顶有新近修补过的痕迹,门前的小路也被清理过。
最重要的是,屋子侧面的石砌烟囱,正慢悠悠地冒着一缕青烟。
任秋见此一幕,没有刻意隐藏行踪。
越是这样,越不容易引起对方的警惕。
当他走到距离木屋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
木屋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穿着粗布短褂的老人,正靠在门框上直勾勾地盯着他。
任秋看着对方,还没有等他开口询问,对方已经开口了。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任秋站定脚步,对着老人抱了抱拳,态度恭敬。
“老先生,我没有恶意,想找一位姓鲁的先生。”
老人冷笑:“我就是姓鲁,这里不欢迎你,滚蛋!”
毫不留情,甚至带着一股子火气。
任秋心头纳闷,自己和这位素未谋面,这敌意从何而来?
“鲁先生,晚辈任秋,想请您出手,做一柄剑鞘。”
他以为搬出目的,对方的态度或许会缓和。
谁知,剑鞘两个字一出口,老人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我谁了,滚!不然可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任秋闻言,顿时无奈了都,自己耗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来到这里。
眼前的老人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不过想想也是,人家凭什么给你面子?
眼看任秋不走,鲁老直接冲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任秋瞳孔一缩。
“古武者?!”
鲁老的拳头带着破风声,直取任秋面门。
任秋脚下错步,险之又险地避开。
这老头儿是真下死手!
任秋心里叫苦,他本就有求于人,现在要是动手,那剑鞘的事情以后都不用想了。
“老先生,有话好说!”
可鲁老充耳不闻,攻势愈发猛烈。
他的拳法大开大合,刚猛无俦,每一次扑击都带着山林的野性和霸道。
任秋只能不断游走,院子里的尘土被两人脚步激起。
数十招过去,任秋的衣袖被凌厉的指风划开一道口子,手臂上隐隐传来刺痛。
一味地躲闪只会让对方认为自己是软柿子,攻势会更加肆无忌惮。
他师父陈山曾经说过,真阳门的内功心法独树一帜。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或许可以试试。
念及此,任秋不再一味后退。
就在鲁老一记刚猛的冲捶再次袭来时。
任秋不退反进,双脚稳稳扎根,身体微微下沉。
双掌一错,自下而上画出一个圆润的弧线。
“烘炉托月!”
这一招并非攻击,而是真阳门一套极高明的卸力法门。
随着他双掌推出,一股温热的气流以他为中心,向外扩散开来。
鲁老那势不可挡的拳头,触到这股气流的瞬间。
刚猛的拳劲被这股温热柔韧的力量层层化解,消弭于无形。
鲁老感觉自己全力一击仿佛打在了空处,胸口一阵发闷,脚下一个踉跄,蹬蹬蹬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震惊。
之前那股滔天的怒火瞬间熄灭,他死死盯着任秋还未完全收回的架势。
“你这是真阳门的功夫?”
任秋心中一松,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收回架势,对着鲁老恭恭敬敬地抱拳行了一礼,态度比之前还要谦卑。
“晚辈任秋,师承真阳门。”
鲁老眼中的惊疑更甚,他上下打量着任秋。
“真阳门……那个老不死的还没死?你师父是谁?!”
“家师,陈山。”
任秋平静地报出了师父的名号。
听到任秋的话。
鲁老眼中的滔天怒火,如潮水般退去。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任秋一眼。
随即,鲁老用下巴朝着那间破旧的木屋点了点。
“先跟我进来吧。”
任秋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下了一半。
屋内的陈设简陋到堪称家徒四壁。
一张掉漆的木桌,两把摇摇欲坠的凳子。
角落里堆着些看不出用途的木料和杂物。
鲁老重重地在凳子上一坐。
他没有倒茶,也没有再看任秋,只是盯着满是裂纹的桌面出神。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陈山……那个老不死的,竟然还活着。”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一点水光。
“我和他,当年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
“可后来……”
鲁老的话在这里顿住了,他抬起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
在眼前晃了晃,像是在看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东西。
“因为一些破事,我心灰了,意冷了,就躲到了这个鬼地方。”
“我发过誓,这辈子,再不为人碰锤子,再不给任何兵器做嫁衣。”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跟他有关的任何人,任何事。”
说到这里,他猛地抬眼,目光如刀,直刺任秋。
“是不是他让你来的?他是不是觉得,派自己的徒弟来找我这个废人,很有意思?”
任秋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明白了这老头儿的敌意从何而来。
敢情,师父和这位鲁老先生之间,还有这么一段他完全不知道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