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根生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眯着眼睛说道。
“暗标，才是这公盘的精髓，也是最刺激，最要命的地方。”
“所有暗标的料子，都会有一个编号，你看中了哪块，就在一张标单上写下料子编号和你的出价，然后投进标箱里。”
“到了开标那天，工作人员会把所有标单当众倒出来，同一块料子，谁出价最高，就是谁的，没有第二次出价的机会，一锤子买卖！”
任秋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规则听起来，就是一场赌上全部身家和眼力的盲人摸象。
你不知道你的对手是谁，更不知道他们会出多少价。
出高了，是冤大头。
出低了，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心仪的料子落入别人手里。
“这里面的门道可就深了。”
钱根生看出了他的心思，声音压得更低。
“你得猜，猜别人会出多少钱，那些老狐狸，个个都精得跟鬼一样，他们会放出风声，故意抬高某块废料的价格，吸引注意力，然后自己悄悄去投真正的宝贝。”
“还有些人会联手，几家公司抱团，把看上的几块好料子提前分好，互相不竞争，用最低的价格拿下，回头再内部分，你要是跟他们撞上，就等于跟一个军团在打仗。”
对于这些江湖门道，任秋面上严肃，心里却半点没当回事。
开玩笑，透视眼诶！
什么老狐狸，什么联手做局，在他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
你们猜得再准，算计得再精，能有我看得清楚？
那块石头里是帝王绿还是白棉，是一刀天堂还是一刀地狱，我一眼便知。
竞标又如何？
只要对方出的价格没超过一个亿。
他就能把看上的任何一块料子稳稳收入囊中！
钱根生还在苦口婆心地传授着经验。
任秋只是频频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心思却早已飞到了明天的公盘上。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任秋和钱根生简单吃了点东西，便直奔公盘所在的国际会展中心。
会展中心外早已是人山人海。
来自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玉石商人、收藏家、雕刻大师云集于此。
钱根生显然很熟悉这里的环境。
带着任秋轻车熟路地通过安检，进入了巨大的展厅。
一排排铺着红色绒布的展台上。
静静躺着数千块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翡翠原石。
每一块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编号。
还没等他们开始细看，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任老弟，钱老板！”
任秋回头，只见玉明山正快步向他们走来。
他弟弟玉明海跟在身后，脸色却不太好看，眼神里带着几分焦躁。
“山哥。”
任秋笑着打了个招呼。
玉明山脸上却没什么笑意，压低了声音，神情凝重地扫了一眼四周。
“来，这边说。”
他将任秋和钱根生引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这才停下脚步。
“出事了。”
钱根生眉头一皱：“怎么了？”
玉明山没有看他，目光死死锁定在任秋脸上。
“魏家那边放出话来了。”
任秋心里咯噔一下，昨天那种不祥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
只听玉明山继续说道，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们说，等公盘一结束，就要让你……走不出云省。”
钱根生的脸色也瞬间变得铁青，将任秋稍稍挡在身后，低声骂了一句。
“妈的，这帮无法无天的疯狗！”
玉明山看着任秋骤然变化的脸色，眼中闪过愧疚：“任老弟，这事都怪我，把你卷了进来，魏家在云省势力极大，黑白两道通吃，他们既然放了话，就绝不是开玩笑。”
他身后的玉明海也攥紧了拳头，咬着牙说。
“那帮杂碎！真以为云省是他们家开的！”
任秋抬眼，目光扫过三人紧张的脸，反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嘲弄。
“山哥，钱哥，别这么紧张。”
他拍了拍挡在身前的钱根生，示意他放轻松。
“他们放话，是他们的事情。”
“至于动我？”
任秋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道：“他们动不了，也不敢动。”
动不了？还不敢动？
那可是魏家！在云省盘踞了几十年，手眼通天的魏家！
你说他们不敢动你一个外地来的年轻人？
开什么国际玩笑！
玉明海见任秋这副不知者无畏的模样，心中的愧疚感瞬间达到了顶点。
他以为任秋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才故作镇定。
“任兄弟！你别这样！”
玉明海情绪激动，一把抓住任秋的胳膊。
“黑的白的，他们都有人！云省地下世界的那些大佬，哪个不卖魏家几分面子？几年前，有个外地老板跟魏家抢生意，第二天公司就被查封，人直接在酒店里‘意外’坠楼！最后呢？不了了之！”
“还有他们的白道关系，从市里到省里，都有他们喂饱的人！你想报警？还没等警察出警，你可能就已经失踪了！”
“他们要让你走不出云省，就有一万种办法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而且是合法的，查不出任何痕迹的消失！”
玉明海越说越激动，他不是在吓唬任秋。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云省商圈里人尽皆知的血腥事实。
“我们玉家在云省也算有点根基，不过这一次他们是铁了心要动你，玉家这边已经给我们放话，不让我们两个人管！！”
说到最后，玉明海的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无力感。
“任兄弟，听我一句劝，这次公盘你别参加了！我现在就安排车，你立刻走！离开云省，回你的海市去！他们手再长，也伸不到那么远！等你安全了，这边的事情，我们再想办法周旋。”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保住任秋性命的办法。
暂避风头。
虽然憋屈，但总比丢了命强。
钱根生听完，脸色愈发难看，也跟着劝道：“是啊任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口气咱们先咽下，以后有的是机会找回来！”
玉明山也沉重地点头，眼中的愧疚几乎要溢出来。
“任老弟，明海说得对，你赶紧走，钱的事情不用担心。”
三个人，三张焦急的脸。
任秋等玉明海说完，他才缓缓地将自己的胳膊从玉明海手中抽了出来。
他看着玉明海，又看了看玉明山和钱根生。
然后，他摇了摇头。
“走？”
任秋反问了一句，“我为什么要走？”
“我来云省，可不是为了夹着尾巴逃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