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医院走道空无一人,灯光白晃晃的,冰凉如水,倾泻在整个静得窒息的夜。
方冉靠着急救室门外的墙,只觉得沁入心脾的冷意,她拢了拢自己的衣服,忽然想起许慎指尖的温度,那样低,低得几乎没有生气,他,是不是会更冷?
她何曾这样孤零零地面对一个人的生死?
即使当年方显在狱中自杀,死讯传来的时候,许慎在她身边紧紧抱住她,她在他怀中哭得几乎断气。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都是许慎陪着她,吃不下饭就熬汤,能喝下一口是一口,睡不着觉,他陪她整夜整夜地睁着眼,她不肯说话,他就在一边自说自话。
一直到方显出殡那一天,方冉已经流不出眼泪,所有仪式完成后,她凄声喊:“爸爸……”接着便倒在许慎怀里。
她终究是大病一场,许慎鞍前马后照顾周到。
那时候她就想过,幸好有阿慎,如果没有他,自己怎么熬得过来?
只是斗转星移,到了此时,在急救室里的人是许慎自己,再没有一个拥抱来供她依靠,再没有一个人擦干她的眼泪,那个在她倒下的时候能借接住她的人,自己连呼吸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方冉再次感到凄楚无依。
她已经给苏莲蕊打过电话,苏莲蕊和许谨不是能赶来的人。
而这个城市里,没有了许慎,她竟当真一无所有。
“子砚哥哥,我是小冉。”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带着笑意,方冉鼻子却蓦然酸了起来声音一时哽咽,“你可不可以来趟医院,我怕。”
为什么会一个电话打给穆子砚?方冉事后想想也是不妥,只是她在A城里认识的人实在太少,这个时候可以联系的无非苏莲蕊母子和韩沙沙,电话里面A城的号码除了这几个,也就只剩下一个穆远清,一个穆子砚。
甚至穆子砚的电话号码,还是那日许慎给她的,他说,小时候一起玩的人,应该多去接触。
只是她和许慎的事,故人越多,越是说不清楚。
但这样冷冷冷的夜晚,空旷寂寥的医院走道,和急救室门口亮得让人心里发寒的灯,她太需要一个人来汲取些微的温暖。而不自觉的,听那时候许慎的话“小时候一起玩的人,应该多去接触”,一字一句,都是他说的。
穆子砚和夏末一起赶来。方冉当年走得早且匆忙,许慎这几年与她联系也不至于把穆子砚的情况事无巨细一一列报,因而方冉认得穆子砚,却并不知道夏末。穆子砚简单介绍:“这是夏末,这是方冉。”接着便追着方冉问情况。
其实方冉哪里说得清,只含着眼泪摇头:“我不知道。”
夏末皱眉,扯了扯穆子砚的围巾,示意他闪到一边去,自己坐到方冉身边,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会没事的。”
方冉抬起头泪眼婆娑:“我……他……”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指抵在方冉唇上,夏末笑笑:“有什么话你留着当他的面说,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