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客。
只是方冉不好定义来的这个人究竟是主人是客人。她一开始一天三四个电话的催问,后来渐渐放弃的那个人此时就站在病房里。
许慎已经可以慢慢喝下半碗粥,她变着花样在粥里加东西。
只是这天,当她蹦蹦跳跳地抱着保温饭盒回到许慎病房的时候,脚步顿住。
病房里有人。苏莲蕊依旧是衣着光鲜,妆容精致,手里提了一篮包装精美的水果,就站在许慎病床边一米来远的地方,看见方冉进来,随即打招呼:“小冉,你来啦。”
病房里气氛不对。
方冉放下手里的保温饭盒。她能明显感觉得到阿慎不开心。可是,为什么呢?明明苏莲蕊已经到医院来探病了,他为什么神色郁郁?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正常,摸了摸他的手心,也是暖的:“阿慎?脸色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吗?”
自从她进房里,许慎的目光便一直随她游走,这时正盯着她,摇头:“小冉,我想喝香菇瘦肉粥,你去买香菇好不好?”
支开她的意味这么明显!方冉一句“不好”在喉咙里兜兜转转终究没有吐出来, 只把饭盒放在离他近点的地方:“那你记得吃饭,好不容易能吃下点东西。”说着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身回来,从保温饭盒里倒了半碗粥出来凉着:“就算要聊很久说很多,也边聊边吃饭,好不好?”
许慎点头:“放心,去吧,路上小心。”
方冉还是不放心,转向苏莲蕊:“我去去就来,这里就拜托您了。”
方冉轻轻关门离开,病房里的气氛瞬时又冷凝下来。
许慎抬头看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声音细小他从来不曾注意听见,却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将点滴水滴声听得分明。
让苏莲蕊这样站着终究不是办法,许慎将目光收回来,客气道:“母亲,还是坐下休息一会吧。”
苏莲蕊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向前走了几步,将手中捧着的一束百合摆在床边的桌子上,顺手端起方冉刚刚盛出来的半碗粥,在许慎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先吃饭吧,凉了不好。”说着,舀了半勺白粥,轻轻吹凉,伸到许慎嘴边。
苏莲蕊离开许家离开得很早,那时候许慎年纪还小,记忆混乱模糊,只依稀记得小的时候生病,苏莲蕊也曾这样守在床边,哄他喝汤吃药,跟每一个关心孩子的母亲一样。
只是记忆太远太淡,不可望及的远方的浅薄温暖,终究不耐料峭春寒。
一勺温度恰好的粥送入口中。许慎轻轻一抿,方冉给他熬粥向来用心,细细守着炉子力求入口即化,那口粥当真是入口即化,白米粥淡淡的米香和微甜萦绕唇齿间,他有细微舍不得这口粥恰到好处的滋味。
于是就此沉默。苏莲蕊默不作声的一勺一勺喂,许慎默不作声的一勺一勺吞咽。
这样母子和乐的场景究竟多久没有过了。
纵然再是不舍,小半碗粥终究会完,半碗粥的温暖终究要散。
苏莲蕊放下空碗,要谈的事情避无可避:“那天给你打过电话,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苏莲蕊说的那天,许慎不是不记得,反而印象深刻。就是几天前,小冉趁着他午睡的时候跑回公司处理事务的那天。那天中午他不是自己醒来,而是被苏莲蕊的电话吵醒的,他的母亲在电话里声音哽咽,许谨再次骤然昏厥入院,检查结果出来,急性髓细胞白血病。
许慎追问:“医生怎么说?”
“出现症状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是小谨瞒着压下来。确诊的时候情况已经危急,要尽快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她顿了顿,接着说,“我试过配型了,没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