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陈白衣早已换掉了身上的夜行衣,以一身白衣的形象出现在韦玄裳面前。
他的及时赶来,也恰好阻止了她继续追击苏屏儿等人。
“韦统领。”陈白衣拱手行礼。
韦玄裳打量着他身后的士兵,微微惊讶,“先生这是什么情况?”
“国公府和裴府离的很近,国公和裴尚书在天堂大佛建造一事上也往来密切。方才我听到裴府周边有动静,便带着国公的府兵赶来了,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你。”陈白衣解释道。
实际上这不过是他随口编造的一个理由罢了,但韦玄裳却信以为真。
“原来如此。刚才的确有一伙歹人出现,被我等撞见了。有三人被当场击杀,其他人全都逃走了。”
听说死了三个人,陈白衣眉头微微皱起。但是这个微小的神态,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之下,并未被人注意到。
无论死掉的那三人是谁,对他而言都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那些跟随他做事的人,全都是他最忠实的拥趸,杀了谁都如削他肢节一样。
陈白衣凑上前去,将火把凑近那三人的面庞。
他最担心的苏屏儿并不在其中。
韦玄裳见陈白衣望着尸体出神,便下意识地探问道,“这里面有先生认识的人?”
“有。”陈白衣点了点头,指着其中一人,故作惊讶地说,“此人,是裴府的管家。”
“裴府的管家?”不等韦玄裳说什么,陆爻先大惊小怪起来,“不是,他府中的管家怎么会……等等!统领,那群人可能不是毛贼。”
韦玄裳与陆爻四目相对,很快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转身朝着裴府大门跑去,“所有人跟我走!”
在敲了几下门都没有人回应之后,她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当即下令撞门。
几名内卫齐心协力,终于将那道朱漆大门背后的门闩撞断。
府门洞开的一瞬间,一股血腥之气随着穿堂而过的冷风扑面而至。
所有人看着横在院中的十几具尸体,表情骤然大惊,有几人甚至忍不住当场呕吐出来。
韦玄裳一把夺过陆爻手里的灯笼,快步走到院中。裴府上下十几口的尸体都躺在那里,血迹还是新鲜的。旁边是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哪怕是在微弱的灯光之下,依然异常夺目。
她停在那把插进地里的长刀前,将灯笼悬在裴奉远的脸上。
那张脸上满是惊愕和死不瞑目的表情,不难想象他在临死之前经历了怎样可怕的场面。
“陆爻!”韦玄裳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她已经在很努力地稳定自己的气息了。
如此大规模的屠戮场面,换做是谁身处其间,都会感觉心惊肉跳。
“在!”陆爻赶紧上前,同时用手捂住口鼻,抵挡难闻的血腥味。
“带人去搜一搜,看看府上还有没有活口!”韦玄裳下令。
“是!”陆爻快速带人离开。
韦玄裳望着遍地血迹的裴府,感到一阵阵眩晕。
她不是晕血,她只是没预料到是这样的场景。
起初她只是以为那些黑衣人是飞檐走壁的毛贼,路过裴府被她撞见。毕竟裴奉远是个工部尚书,这种大官的府宅之中最少也有七八个护院,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必定会有所反应。
可当时裴府内十分安静,所以她就没多想。
然而现实却是,裴府内已经是一副宛如修罗场的情形。
那些身怀武艺的护院,几乎都是被瞬杀。
韦玄裳检查了那些护院身上的伤口,发现致命伤都只有一处,在脖颈动脉处。
这种斩首方式,需要在背后突袭。对轻功,身法,还有侦查能力都要求很高,至少也得是军队里的精兵,才能做到悄无声息的瞬杀。
如此可见,那些黑衣人绝对不是寻常的毛贼。
尤其是刚才与她交手的那人,剑法更是上乘,只是交战匆忙,短短几招之内,她也看不出对方是什么武功路数。
眼下天降石碑一事还未有定论,现在突然又出现了这样一宗灭门惨案,圣人必定会凤颜大怒。
想到这,韦玄裳脸上的愁容愈发明显。
“统领!”
陆爻很快返回。
“怎么样?找到活口了么?”韦玄裳急切地问。
陆爻沮丧地摇了摇头,随即叹出一口气,“全都找过了,没见到一个活口。”
韦玄裳的表情瞬间失望下来。
哪怕寻到一个活口,她也能问一问这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原一下当时内幕。
可现在面对她的,就只有遍地无法再开口说话的尸体。
杀光裴府上下,却一个铜子都没带走,那些黑衣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就在这个时候,韦玄裳目光一扫,忽然注意到立在空地上的石碑。
那石碑并非原本就立在那里,而是后移过来的。
石碑上讨伐的文字,与当日永宁坊街上出现的巨大石碑如出一辙。
她蓦然觉得这两块石碑之间隐约有所关联,于是赶紧叫来陆爻一起查看。
陆爻借着灯光,仔细观察了岩面,并用手在石碑上摩擦了两下,以此感受质地。
一番操作下来,他得出了一个令韦玄裳喜出望外的结论。
这是一块新安石料。
神都之中早十年前就不再使用新安石料,几乎全都被津县石料所替代。
这块石碑,让韦玄裳确认此次行凶的黑衣人,一定与制造石碑天降一事的幕后黑手脱不开干系。
可她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淡定地看着。
陈白衣见韦玄裳的注意力全都在尸体和石碑上,迟迟没有注意到那些金银财宝,于是便走上前去,伸手拾起丢在上面的账册。
翻了翻后,他故作惊讶地看向韦玄裳。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曾与裴尚书有过几个照面,当时觉得他为人亲和,礼贤下士,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可没想到,他竟然背地里收敛如此多的钱财,剥削民脂民膏。看来,他这是遭到报复了。”
韦玄裳从陈白衣手中接过那本账册,翻看之后,被上面的数目吓了一大跳。
“虽说工部尚书俸禄颇丰,可这些钱却是他一辈子都赚不来的数目,看来他背地里干了不少敛财的勾当。”
“你说这贪官也是,贪污就贪污呗,还给自己记账?这下可好,被人翻出来,反倒成了罪证。”陆爻耸了耸肩说。
他口无遮拦地说完这句话,才恍然想起裴奉远的尸体还躺在自己脚下。有些后怕的他连忙双手合十,对着尸体拜了又拜。
“咳咳,小子多嘴,莫怪莫怪……”
“这账,可能并不是裴奉远自己记下的。”韦玄裳却对他那番话有不同的见解,“你忘了外面躺着的黑衣人么?刚刚陈先生说,其中一人是裴府的管家。如此前后联系起来,这事就变得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