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刘闯是被柳月青推醒的。
腿麻，麻得一下都动不了。苏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他的手，但他依旧保持着抱住苏远的姿势，看上去，像自己先耍流氓一样。
“刘闯，外面好像有动静！”柳月青扒着通风窗，想上去看看。
苏远还没醒，额头依旧发烫，嘴唇干得有些泛白。
“苏远好像不太好，昨晚上就开始发烧。”
柳月青跳了下来，窗子太高，什么都没看到，“不发烧才怪，他胳膊断了啊，能不烧吗？”
说完走到刘闯身边，摸了摸苏远的脸，“真烫，已经十几个小时，手指都肿了，再不去医院怕是要麻烦。”
刘闯小心抱起苏远，“苏远，醒醒。苏远？”
“哎呀，你躲开！”柳月青推了下刘闯，挤在两人中间，抬起胳膊抱住苏远，“小远远？你先醒醒呀。”
刘闯被他叫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是腿上麻得没知觉，想动也动不了。
柳月青捏了捏苏远的脸蛋，“小远远，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刘闯一把拉下柳月青的手，“他本来没事的，一会被你恶心死了。”
“你个乌鸦嘴！”柳月青白了刘闯一眼，“不爱听上一边呆着去，挤到这干嘛？”
“我去？你讲不讲理？是你挤过来的吧？”刘闯觉得自己是真冤枉，“再说我腿麻了，动不了。”
柳月青对准刘闯脚踝蹬了两脚，把他的腿踹到一边。
“嘶……”刘闯麻得心里发软。
“你动不了，我帮你。”柳月青说完，抬起腿准备踹刘闯的屁股。
“呃”苏远不小心动了下胳膊，疼，钻心的疼，把他给疼醒了。
“小远远，你醒了？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柳月青也顾不上踹刘闯了，急忙小远远小远远的开始叫个不停。
刘闯“切”了一声，站起身一瘸一拐向门口走去，办公楼外似乎有些吵闹声，但太远了听不清。而且现在苏远的情况不太好，外面有没有人能帮上忙，不好说。
“喂！开门！给口水喝啊！”刘闯用力砸了几下门，没有任何回应。“马的，连口水也不给。”
苏远抬眼看刘闯，张了张嘴，想告诉他别白费力气，可自己却连说话的劲都没有。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刘闯开始有些心神不宁，苏远没一会又睡了过去。
直到过了中午，屋门外传来一阵响动，门开了，几名日本兵站在门口，示意他们出去。
“我们可以走了是吗？”柳月青看着日本兵，但似乎这几个小喽啰没有能听懂中国话的。进来推推搡搡，把几个人赶出来。
“苏远，你能走吗？”刘闯看他脸色不好。
“我腿又没折。”
柳月青搀着他，或者说几乎是把苏远抱在怀里，慢慢向外走着。
刘闯本来看柳月青就不怎么顺眼，现在他的咸猪手居然摸到自己恩人身上，真心烦……“柳先生，我来扶着他就行了，我们这群给您打下手的小伙计，劳不着您屈尊扶着。”
说完，刘闯推开柳月青，伸手搀住苏远。
柳月青瞪了他一眼，但却不好说什么，只能一甩袖子，走到前面。
苏远本来走的还挺舒服，也不明白刘闯是哪根筋搭错，非来搀着自己，撑着点力气，低声说道，“嘴坏了，就少说话。”
刘闯舔舔嘴角，还有点疼，“怎么着？你愿意让他抱着你啊？”
苏远没想到抱不抱这事，抬眼看了下，离大门还有好远，“他那么扶着，我挺省力的。”
刘闯立刻学刚刚柳月青的模样，也把手架在苏远胳膊下，另一只手托着右胳膊，“你要走不动，我抱你过去。”
“不用。”
刘闯怕他逞强，“你现在还烧着呢，昨晚都烧得说胡话了。”
苏远的确觉得有些头重脚轻，但坚持走到大门口，应该还是可以的。“我说了什么胡话？”
“嗯……”刘闯一边走，一边回忆着，“你好像叫了个人名，什么来着？张……鑫？”
“呵呵……张鑫？”苏远摇摇头，“那看来真是烧得说胡话了，我不认识这个人。”
“不对不对，”刘闯转头看着苏远，“是陈星！”
当听到这两个字时，苏远一下僵在原地，浑身血液似瞬间凝固住一般，心跳都漏了两拍。
陈星……陈……星……这个名字已有五六年没人在耳边提起过了，怎么会？怎么会在昏睡的时候叫出他的名字？
“你怎么了？”刘闯见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惨白。
“没……”苏远努力平复着心情，这许多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忘了这个人，以为这个人打离开那天起就已从自己生命中抹去。
用了那么长时间去遗忘，可不经意间再次提起，还是会觉得被翻出伤疤…
“你手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刘闯握着苏远的手，他自听到这个名字后，一直在不断发抖。
“我……”苏远挣开刘闯的搀扶，“我没事。”
“这……陈星是什么人啊？”他太反常了，苏远听到“陈星”，比自己听到“黄昊天”还要震惊，看来这人不简单。
苏远怔了一下，“没什么……一个……一个朋友。”
朋友？骗鬼呢！
刘闯觉得他这句话是在挑战自己的智商，“那你朋友肯定挺吓人。”
苏远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胳膊疼，头疼……心也疼……“刘闯，八叔是你即感激又恨的人。而我的生命里，也存在这样的人……”
刘闯一直以为苏远过往的岁月会很幸福，至少会很平静，不会有自己那么多波澜和痛楚。可听他说了这句话，再看了他现在的状态，似乎自己对苏远的人生并不了解。
“我还是扶着你吧。”刘闯凑过去，搀住他的胳膊，“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不知道会提起你的伤心事，对不起。”
苏远没再说话，由着刘闯把他搀了出去。浑浑噩噩走出日军大营，然后又上了赵副市长的车，晃悠着，不知开向哪里。
陈星，他曾是带给过苏远光明的人，也是把他把他推入深渊的人…
爱过…也恨过…
不堪过…也向往过…
他是天使，带着温暖的光晕出现在苏远生命中。
他也是恶魔，冰冷的在所有人面前说道，“苏远…你就是个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