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叫来营里二十多名特训队士兵，又安排刘小宝开车，准备立刻起身去常韵楼。
刘闯心里不安，非缠着苏远要跟着一起去。
夜正浓，浅灰色的云将月亮遮去一半，连星星似乎都隐了光亮。
路看不到头，所有人都被包裹在黑暗之中。而那些躲在暗处的眼，藏在背后的手，似乎随时会伸出来，一把揪住命。
刘闯死死捏着拳，他没想到日军反应会如此迅速，也没料到他们敢明目张胆去常韵楼杀人…
一切来得太快了，快到有些不真实。
“苏子…”刘闯没抬头，声音低沉沉的，“他们会被抓起来吗？杀人的那些…”
日本人在新城有自己的领事馆，若非军人，即便犯下罪行也会被遣送回自己国家再行定罪。抓起来？怎么可能？
苏远没答话，中国士兵无权捉拿日本人…这是条约上白纸黑字明白写着的。
沉默让黑夜变得更加鬼魅冰冷。
“开快点。”苏远催了一句，那边究竟是什么状况，陈主任一个字也没说。
到了常韵楼，门口已被警察署拉好警戒，因为是深夜，旁边看热闹的人并不多。
门口守卫显然知道苏远要来，看到身穿军装的人，便直接放了进去。
进门没走两步，一名伙计趴在地上，后心中了一枪，血滩了满地，几名警察正在拍照。
苏远摘下帽子，这都是些无辜的人。两军相争，为什么要把他们牵扯进来？
大厅里桌椅乱码七糟，墙上能看到新留下的弹痕，到处都是血迹，铁腥味充斥着鼻腔。
刘闯跟在苏远身后，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已经死透了的人…有伙计，有听戏的客人，各个满面惊恐，几乎都保持着向外逃的姿势…趴着的…仰面躺着的…没合眼的…
苏远俯下身，轻抚一位妇人的眼睑。这种惨状，比战场上更加让人痛心疾首，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啊，只能任由拿着枪的当做活把…
屋子外传来一阵哭嚎声，应是已经确认身份的死者家属。这一声声哭喊，显得常韵楼越发血腥凄凉…
“您是苏团长？”后台走出个人，“我是陈华，刚刚给您打过电话。”
“陈主任好。”苏远深吸口气，一路上赶得匆忙，就想立刻见到柳月青，立刻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进了常韵楼，看到眼前这番景象…苏远心里有些怕了，他怕看到自己熟识的人冰冷冷躺在那里，毫无征兆的从身边离开。
刘闯先冲了过去，“陈主任，柳先生呢？他在哪？”
“这个…”陈华并不知道面前这位是什么来历，“他就在化妆间后面的休息室。”
刘闯拉开陈华，迈步跑了进去。
苏远也急匆匆跟在身后。
“苏团长…”陈华叫住他，“还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苏远皱了下眉，发生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走进去时，先是看到刘闯蹲在门口，头埋得很低，肩膀上下起伏的抖着。
一点点走近了，地上是扯烂的戏服…而床上…柳月青一丝不挂…
他的手被绑在床头，两个手腕看模样应该都已经脱臼，骨肉分离…小臂因为不过血，累到紫到泛黑。手指全部聚拢在一起，像是要努力挣脱束缚。
脖子上搭着件睡衣，柳月青瞪着眼，舌头伸出半截…面目狰狞。身上一道道血痕，皮开肉绽，床单上满是血迹，现在已经变作深红色。而他的下半身…
“这…”苏远有些接受不了，“这帮畜生！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陈主任将两人拉了出来，刘闯以为柳月青也会像外面的人一样，被一枪打死…哪曾想…
“我们初步查了一下，柳先生死前应该被迫和至少五个人发生了关系，导致…直肠破裂…身上被皮带抽打外伤三十余处，双手手腕脱臼，左侧膝盖错位，都是因为过程中过渡挣扎所致…但最终死因是窒息身亡。”
“怎么会这样？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别人都在哪？！”苏远无法接受，更无法想想柳月青死前都经历些什么…他是因为参与了那次堂会才被日本人报复的…
若当初自己不来找他，又怎会有今日之事？
“柳先生应该被堵住了嘴，双侧嘴角都有撕裂伤。”陈主任叹了口气，“我从警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丧心病狂的。”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们要如此残忍…”愧疚如同地下滋生出的藤蔓，一头拴着柳月青破败的身体，一头扎进苏远心里。
是自己害了他，他本就没有亲人了啊，他本就生活的那么艰难…他不过是靠唱戏维持生计的人…却因为自己想要完成任务，惨死异乡…
“苏团长，还请您节哀。”陈主任见苏远脸色惨白，便拉他到一旁坐下，“今天叫您过来，是想问一下，您可知道什么内情？我们警察署也没多少能力，面对日本人更是人微言轻，不知道您这有没有什么办法？”
苏远一口咬定，“应该是日军干的…绝非什么日本公民！”
“若是军队的事，那便超出我们警察署的范围了。”
“但还是要麻烦陈主任能够帮忙调查一下，找到确凿证据。”苏远眉头紧锁，“士兵不可伤及无辜百姓，若真能找到证据为日军所为，这三十几条人命，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还有柳月青生前受的苦…都要他们一并偿还！
“这个是自然，陈某一定不遗余力。”陈华对外面的人摆摆手，几个人走进柳月青的房间，“尸体我们还要带回去进一步检查，若苏团长确定为日军所为，我们也能够有个调查的方向。”
苏远又将日军那个少佐的模样叙述出来，陈华找人画出画像，准备一早便开始调查。
简单做了些记录，已经到了凌晨四点。
刘闯全程都处在发懵的状态，待走出常韵楼，看着天边慢慢泛青的晨光。他胃中一阵翻腾，扶着墙边大口大口吐了起来。
“刘闯…”苏远轻轻拍着他的背。
“都是因为我…因为我柳月青…才会…才会…”刘闯哽咽着，难受得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