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开场方式让苏远有点始料未及,张公子三年前听过自己的演讲?讲的什么啊?一时还真有些记不得了了。
张羽辰走下火车,又细细打量苏远一番,这才看到他腿上有伤,“苏团长太过客气,既然有伤在身,真不必亲自来接。”
“这些都是应该做的。”张羽辰按官职算比苏远低了好几级,所以敬军礼自然不合适,于是伸出右手,“欢迎张公子到我们一团。”
“我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向苏团长请教的。”张羽辰握了上去。
“请教自然不敢当,久闻张公子颇有建树,正好借此机会,可以相互切磋一二。”
张羽辰几年前听苏远讲过《我与中国现状》,那次演讲很触动他的心扉。
“国欲强,利刃握在我们每个人手上。软弱和怯懦,成全和退缩救不了我们的国。唯有拿起武器,唯有如你们一般穿上军装,方可捍卫国土!我,是一名军人,中华民族的未来,掌握在我的手上,更掌握在你们手上!”
苏远听完,不禁笑了一下,“张公子记忆力还真是好,苏某刚刚想了半天,居然忘了当时讲过什么。”
“就是这些,我那时还在美国读书,听完整个演讲,真的很触动。”张羽辰脚步放得很慢,苏远刚好可以跟上。“以前吧,总觉得这个仗有人打,和我没多大关系。但听完苏团长当年的演讲,才发现,想要不亡国,我们必须每个人都付出努力。”
苏远不禁摇了摇头,“那时我也刚刚从军校毕业没多久,满腔热情,雄心大志,有些话现在想来却有些空泛。”
“激起一腔爱国热情就好了,像我这样的小青年,听完你的演讲立刻热血沸腾!这便是成效!哪里都不缺空话,更不差你这几句好听的空话。”
张羽辰看着他,目光灵动,以前便一直很是欣赏苏远。这几年在军中更是四处能看到他的成就,而今日短短接触,又觉得他内敛深沉,不张扬、不居功,在现今这种乱世,还真是少有。
两人有些一见如故的味道,本来安排了两辆车,张羽辰却非要挤到苏远车上。
一路从安成山以少胜多,聊到了现今日军在中国的军队部署,又从日军作战方式,聊到了国内的专属铁路线。
“这些铁路可真是坑人。”张羽辰说到起劲的地方,扭了下身子,“南满铁路贯通东三省,日军只要死守住铁路,便能把住我们的命脉。”
“这也是为何驻兵在这的原因。”
“也是日军驻兵一个旅的原因啊。”张羽辰叹了口气,“安成山只是个开端,硬仗还在后面。”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点我想到了。”
“不过放心,我父亲还有整个国党都很关心新城战事。”张羽辰说到这有点尴尬,“虽然这一战给你们调配的兵力并不多,但是我这次过来,就是要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们一团正式扩编为新一旅,苏团长你呢,任命为副旅长,代为履行旅长职责。”
这事对于苏远来说挺突然的,虽然一直说要扩编,但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他推了下眼镜,局促的不知该如何应答,“还要谢谢…”
“哈哈,哎呀,我就是心里虚,先和你说一声,谢什么?”张羽辰单手拄着下巴,歪头看苏远,身子随汽车左摇右晃。
如此个人,学富五车应不为过,军中从上捋到下,能比得过苏远的更是寥寥无几。他竟还能如此谦和,对于不公可忍,对于褒奖不骄,“苏团长处事多年,还能有颗赤子之心,着实不易。”
苏远浅淡的扬了下嘴角,这位张公子果然是留美回来的,行事作风太过开放。
“苏团长,你们这有什么好玩的?”
“好玩的?”这个问题问得他一愣,“我们团驻扎在乡镇边上,确没什么好玩的。”
“这不是新城吗?新城也没有?”张羽辰顿了顿,“例如听曲儿的地方。”
苏远僵了下,像被什么东西戳到脊梁骨,“以前……有个常韵楼,现在被日本人毁了。”
“哦……我想起来了。报纸上还报道了,柳……什么……”
“柳月青……”苏远提到此事便心中难受,忙说了句,“他是我朋友。”
“不好意思。”张羽辰这下老实了,乖乖坐在座位上,直到回了营地。
开会,嘉奖,苏远被授予了二等功,政委、参谋全部官升一级,扩编人员也会在两月内陆续到达。
刘闯坐在下面,看着一直再念嘉奖令的张羽辰。
“小宝,这个张公子很厉害吗?”
刘小宝低下头,小声说道,“人家是有背景,国党军里最厉害的就是东北军,独占半壁江山。他是张军长的大儿子,即便算不上皇太子,那也是宰相的儿子,你说厉害不厉害?”
刘闯听得云里雾里,但大概搞懂了,这家伙是靠着老子爹在这作威作福。“切……”
刘小宝贼溜溜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没事!”
刘闯看张羽辰说几句就冲着苏远笑一下,说几句就冲他笑一下……怎么了?苏远戳你笑穴了?还是就你笑得好看?
“有什么了不起的……”
刘小宝楞了一下,“苏团长现在可是一下子变成苏旅长了,这还不了不起?”
“啧,我没说他。”
刘小宝这才闭了嘴,对于张羽辰,他可没权利评头论足。
苏远从一早折腾到下午,身子已经开始有些吃不消。
散了会张羽辰还在兴致勃勃,嚷着想参观一下,苏远也只好咬牙陪在身边。
从武器库到军备库房,从训练场到宿舍楼,算是好好陪他逛了一圈。
“苏团长,不对现在要改口叫苏旅长了。”张羽辰看着眼前这一片宿舍楼,“营地需要扩建啊,好在有两个月时间,应该足够了。”
苏远点点头,绕了这么一大圈,他早已又乏又累。
张羽辰心中暗暗发笑,“走,我们再去后面看看。”
苏远腿疼到心都发软,自己已经有些举步维艰了,难道他看不出来?
深吸口气,向前挪了一下,腿上胳膊上都没了力气。
“团长!”梁政委忙扶住身边的苏远。
(华丽丽……)
第二天一早墨冰便好好教育了月留一顿,春天的柳条方汲取到养分,韧性刚好,抽在身上一道道一指宽的红印子。
楚生还没走进私塾,在院门口便被月留拦了下来。
“呜呜呜”月留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反倒把楚生下了一跳。
“楚公子……呜呜呜……对不起……”他一抬头,脸上还有条红印子,“我再也不欺负你了……哇~~~”
“这……”楚生退了一步,昨天不是还威风八面么?现在怎么哭得像只小奶猫了?
“怎么样?”墨冰背着手,大摇大摆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昨晚一起欺负他的那七八个人,一个个都捂着脸。
楚生皱了下眉,“你做了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帮你教训他们!”墨冰一摆手,七八个人异口同声开始喊“对不起”。
楚生不想惹事,也没有想报复谁,现在却被墨冰搞成这样。
“对不起”还在齐刷刷的喊着,墨冰根本没有让他们停的意思,“都大点声!楚生不满意,你们今天就给我一直站这喊!”
“够了!”楚生看不惯这幅作威作福的样子,“我有说要你帮忙吗?我有说要教训他们吗?你这是在干嘛?仗势欺人!那你和他们又有什么分别?!”
他说完,一甩袖子,从墨冰身边气冲冲走了过去,“不可理喻!”
“唉?”墨冰回手拽住楚生,“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用力一拉,楚生稳稳撞进了他的怀里……
“你……松开我!”
“我就是喜欢仗势欺人!”墨冰不但没松手,另只手又顺着楚生的腰揽了过去,向回一收,将他死死抱在怀里。
“你!!!”楚生怒目圆睁。
月留也不哭了,瞪着满是泪花的大眼睛,看得直咽口水。
他他他……他们俩个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