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瓶子被敲碎，破裂的声音竟让刘闯觉得悦耳又好听，锋利的尖刺自带寒光，似渴望划破皮肤，品尝鲜血的腥甜。
“他恨死你了！”
“他再也不想见到你！”
“刘闯……该死的那个人是你！”
“你怎么不去死？！”
“去死吧！”
……
苏远母亲冷漠的目光，黄昊天开枪时的脸，苏远那天声嘶力竭的呼喊，陈子斌愤怒的话语……还有那个梦，那个有苏远的梦……
刘闯闭上眼，“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是没有我……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苏远，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是我……
攥着玻璃碎片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但他仍旧毫不犹豫用力划了下去。
温热的血液顺着伤口涌出，滑过指尖，溪流般淌在地上。
结束吧，这样能不能还清自己欠下的债？
血液一点点流出身体，温暖被慢慢抽离，寒冷与倦意一齐来袭。
闭上眼，刘闯似乎又回到小时住的山寨里，天气很冷，北风吹得木门直响，即便缩成一团也没丝毫暖意。
身子冻得发抖，手脚都是冰凉的，东北的三九天里，哭出一滴眼泪都会结成冰…
“啊！！！”护士一声尖叫，“他…他自杀了…”
地上一大滩血迹，手腕上的伤口皮肉向外翻着，好在血已经自己止住。
“快联系他的家人！”
陈子斌赶到医院已经是第二天，刘闯一直处于失血休克状态，手腕上一条静脉破裂，桡尺骨韧带断裂，失血一千二百毫升。
医生拿着刘闯的病例，“被判刑的人我也见过不少，判了五年便寻死的他还真是第一个。”
陈子斌满肚子火气翻腾，顿了几秒钟才冷冰冰开口问道，“会死吗？”
“失血量不算过多，没有生命危险，但也要修养几个月才能缓过来。”
作为苏远的发小，苏家发生那种事，他心里对刘闯的怨恨甚至比局中人还要多。陈子斌隐约间猜到，刘闯这么做也许和上一次自己所说的话有关。
心里本是应该觉得歉疚的，但想想苏教授，想想苏远…反倒觉得刘闯这样去了也不错。
“人醒了吗？”
“现在应该恢复意识了。”医生确认了下来访记录，“你可以进去见他，但别太过激动，他情况刚稳定下来。”
“我知道了。”
陈子斌走进病房，刘闯躺在床上，两只手都被绑着，闭着眼，脸色惨白。
“刘闯。”他并不觉得这个人哪里可怜，即便入狱是因为杀了害死苏教授的黄昊天。
刘闯皱了下眉，微微睁开眼。
“苏远让我来看你的。”陈子斌坐在床边，语气冰冷。
沉默持续良久。
刘闯不知该说些什么，说自己想死，怎么却活了？说苏远让你来的，他怎么却不来？说相见苏远？说自己错了？
要说的太多，却越发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陈子斌先开了口，“你能不能安分点？你觉得苏家现在还不够乱吗？你知不知道现在苏远有多难受？你还在这寻死觅活的找不自在！”
刘闯张张嘴，喉咙干到发不出声音。
陈子斌喘了几口气，好歹算平复下心情，“上次的话…不是苏远说的，是我…”
刘闯愣了下，眼中好歹放出些光亮，“他…他没说那些话？”
“我是他发小，从小一起长到大那种。苏教授…就像我的亲叔叔一样。而你……”陈子斌说到这句，眼眶微微发红。
“你和阿远一路走来，我很清楚他对你的感情。他为你做了多少？刘闯，你摸着自己良心问问！”
刘闯怎会不知苏远的心？只是这话被人翻起来，便觉得自己胸口像压了块石头，沉得喘不上气。
“阿远这个人心地好，人善良，他掏心窝子对一个人好，就会死心塌地！就像对陈星，就像对你。”
刘闯眼角湿润，是……这些他都知道。
“苏远母亲不同意你俩的事，这个你应该也心知肚明。现在苏教授走了，他作为儿子，作为伯母唯一的亲人，你让他再怎么忤逆伯母的想法继续和你在一起？”
陈子斌攥着拳，“你是个没亲人的，这种感觉说了你也不懂，但是我来告诉你，放过他吧，你这样只会让他更加痛苦！”
“我…”刘闯吃力的挤出几个字，“我不想他为难…”
“好，你不想他为难！那就请你安安分分的，行吗？你知不知道监狱里的联系人留的是苏远？他这几天…”陈子斌突然收了声。
“他怎么了？”刘闯挣扎着想起来，但是绑住胳膊的带子却将他牢牢困在床上。
“伯母病了，他也病了，他不能来看你，而且也下定决心不再与你来往。他心里自然是放不下你的，但没法做别的…他要尽一个儿子的本分！你懂吗？”
刘闯点头，其实自己并没有想逼迫苏远。
“阿远心里对你有愧…呵…说来他这个人也可笑得很，他家变成现在这样，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你！可阿远却说你也是受害者，他因为不能为你做什么而自责…我作为他的朋友，看得很心疼！”
刘闯不断点着头，泪水顺着眼角流进发丝，“我懂了…我明白他的意思…”
“他说…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够你忘了一个人。你们两个中间隔了太多，这次是他先退却了。别自责，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
“怎么会是他…”刘闯的心像被刀子戳一样。
陈子斌回忆着苏远说的话，回忆着他的表情，回忆着他痛苦的模样，“阿远不会来见你的，为了你俩都好。忘了他吧，安安静静的，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