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暮雪远远的朝那处望着,本能地想去劝一劝,但到半途又停下了脚步。
其一,不知真假,其二,若是过去,怕是她自己也自身难保。
兴许是怕闹出人命,不多时后,他们停手了。
虽说是及时停手了,李瞎子依旧被打得不省人事,泄了气般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凌暮雪等那波人彻底散尽后才敢走近巷子。
李瞎子的一张小脸被打得肿了起来,青一块紫一块,难看得很。其余部位掩盖在衣物下看不清楚,但不用猜也是惨不忍睹。
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凌暮雪抿了抿唇,蹲下身查看,鼻腔中,微弱的气息薄薄地喷洒在她的手指上。
还没死。
她小心翼翼地将李瞎子的身体拉起来,将胳膊搭到自己的肩膀上,直到他整个身子完全趴在自己身上。
像是背了一副骨头架子,硌得人生疼。
她顺势一站,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还好不算太重,应当是平时没吃几两饭。
凌暮雪掂量着,默默地巡视着附近的几家医馆。
好不容易上前时,那些慈眉善目的老医师与来看病的客人却像是避*一般,还未等她上前询问便紧紧地拉下了门,变脸比翻书还快。
一连叩了几家都是如此,镇上开了不少的医馆硬生生关了一大半。
“求求您帮忙看看吧……”
她感受到背上人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不禁出声哀求,而她这般也引不起那些医师的怜悯,他们惶恐地拉上门,在门后上锁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
凌暮雪背着昏迷的李瞎子,手渐渐酸麻,心中不知作何滋味。
她怀着最后一线希望瞥向最后几间医馆。
这几间门店显然没有前几间那样大,但好歹是能给人上药的。她轻轻地掂了掂李瞎子的身子,脚步迈动,走进最近的一家。
医馆内门可罗雀,只有一个药童,脸上掩着一本医书呼呼大睡。
见此,她开始思量将李瞎子放在这里到底是不是个好的决定,但是腰背的酸痛让她再也支持不下去了,她腾出一只手,用力地敲了敲桌子。
药童在睡梦中惊醒,猛地弹了起来,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睁了睁。
他一眼就看到了凌暮雪背上的李瞎子,猜到是要让他给李瞎子看,于是不耐烦地摆手道:“走走走……老子今天不给人看病了……”
凌暮雪急了:“诶诶诶,你这人怎么这样?”
药童,不,大夫眼睛瞪得比先前还大,“我这人怎样,就是不给你看病了!”
“你这人……你这人,你这人长得这么好看,给人看病这点小事肯定难不倒你的,怎么能这样呢……”
说道最后,凌暮雪都有些底气不足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就像脑子突然抽了一样,好像是事先斟酌好的一般。
那大夫突然间怔愣了一下,随即,一种荡漾又克制的表情迅速在他脸上蔓延开来。
“咳…嗯。把他扛过来吧。”
“什么?”凌暮雪还未反应过来,难不成这样夸两句就行了吗?
这么莫名其妙的么?
“扛过来。”
“哦。”
凌暮雪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听话地将李瞎子平放在床上,她如释重负地伸展了下身体。
李瞎子哼了几声,没有醒过来。
那大夫将他全身上下都查看过一遍之后,简洁懒散地得出结论:“没什么大碍,算他命硬,只是一条腿折了。”
“先给正正。”
下一刻,他的手伸向了李瞎子软趴趴的右腿,用力一正,一声痛叫环绕着整个医馆。
凌暮雪有些怀疑了,这个大夫到底靠不靠谱。
那个男大夫倒是像无所谓的一般,接完之后又随手取了个板子固定住,面无表情地嘱咐道,
“未来两个月都不能下地,”随后,他又跑去药柜前,手脚麻利的抓了几服药,“这里的药,每日煎服两回。”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李瞎子悠悠转醒,有气无力道。
那男大夫走到凌暮雪面前,朝她伸出了手,道:“医药费。”
凌暮雪虽有被他这种直接的行为给震惊,但还是掏出些许银钱,递给了他。
这人着实不像是一个医师,不着素袍,还带着一身浓烈的酒味,况且,在她潜意识当中,给人看病的大夫应当是不那么看重钱财的……
“你看我作甚?”那大夫相当不客气地呛她,这一下就让凌暮雪回过了神,“对不住。”她低声道。
男大夫回味着刚刚凌暮雪说的话,勾了勾嘴角,“我知道我好看,可也经不住你这么看。”
凌暮雪也没想到他能这么自作多情,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应声。
李瞎子睁着一双无神的大眼,有些含糊道:“姑娘,此地不宜久留,我前几日才算的,这些天会有大灾祸降临,你快逃吧……”
男大夫翻了翻白眼,“若是再折了腰,我这儿可不给开药了。”
“嘶……”话音刚落,李瞎子便很应景地呻…吟了一声。
“你先别说话,等伤好一些再说也不迟。”
“姑娘……”李瞎子还想出声,被凌暮雪出声打断。
男大夫一边收拾着医馆内的物品,一边道:“医馆就要关门了,你们二位……”
“啊——”
他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声刺耳且凄厉的尖叫,紧接着便是人们四处奔走的声响,如同一场骤然而至的大雨,纷纷扰扰地砸在地面上。
惨叫与哀嚎很快便充满了这片土地,凌暮雪掀开遮挡在门口的帘子,一个让她此生难忘的场景映入她的眼帘。
身穿鲜红色盔甲的赤色军队与兵将大片大片地涌过来,来势汹汹。
尖锐的刀刃轻而易举地刺穿着每个人的身躯,明晃晃的刃上沾满了鲜血,他们的每一个人都被厚重的盔甲覆盖,飞溅出来的血液与盔甲的颜色混合在一起,在昏黄的暮色之下像一朵朵妖艳古怪的食人花,愈加让人悚然。
方才还鲜活的人,转眼就变成了一具具死尸。
当真是和李瞎子说的半分没差,是大灾祸。
凌暮雪差点没摊在地上,她强撑着疲惫至极的躯体,那双手用力的扒住门框,迅速将帘子盖上,指关节泛起了层层的苍白。
李瞎子也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但是因为失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张地问凌暮雪:“姑娘,外头发生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