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职场人经常自嘲,觉得整个社会就是像一部无厘头的闹剧,什么样的奇葩都有可能会遇到,却不希望或不自知那个奇葩就是自己。我们常常觉得自己才是最清醒的那个人,所以会感到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痛苦,在与周遭格格不入时也能很好的自洽,从而完成一场孤独且盛大的内心救赎。
曾经的记忆无论有多么的惨痛或快乐,时间都会热心地帮忙进行润色或改写,年头越久,越会失真。可是人是由过去的他/她和现在的他/她组成的,很难割裂着过去的经历去看一个人。就好比此时的宋晓棠,在经历一系列的事件后,好像被撬开了一个开关,这个开关连着过去的她,也掌控着未来的她。
从痛苦的记忆中拖拽出来,2024年的她也在经历着一连串的惊吓。宋晓棠感觉到事情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即便周围的人都知道她已经忘却了曾经的不愉快记忆,出于爱护和怜悯等原因,也无人主动提及,但也许多年过去,她还在被那个组织秘密监控着。
一想到每天都在被监控着吃饭,睡觉,工作和交友,宋晓棠就感觉到无力,痛苦和愤怒,也许他们不仅仅在监控着她,也在操控着所有她觉得重要的人和事。
莫名其妙的,她想起了很多奇怪的过往,比如在公司里喝了一杯水,一段时间后就开始腹泻,比如她认识的朋友,无论再无话不说也没有机会去他们家里做客,再比如陆明朝,一个突然出现的儿时笔友,仿佛带着某种监视的任务,一直跟在她的身侧博取信任… …
这些事情几乎是毫无关系的,但是又被她联想得千丝万缕,她甚至觉得那个组织在等待着她的发疯,等待着她突破困境,而她自己也十分期待。
陆明朝确实是守在宋晓棠身侧,不敢离开半步,他还额外和公司请了两天年假来照顾她。但是在宋晓棠被撞苏醒后,他明显能感觉到再细心的安慰也无法立即走到她的心里,甚至连身体的触碰都变得十分敏感抗拒。
等宋晓棠稍稍稳定后,他便起身去帮忙打水了。临出门前,看到表面恢复平静的宋晓棠,已经开始拿起手机来查看信息了,手机的光芒映照在她略带苍白的面色,看不清具体的表情。
宋晓棠的老板在这期间又打了两次电话,看着这两个未接来电,她内心毫无波澜,也完全没有想要回电的想法,因为与此同时,她在微信群里看到了塞门无理辩三分的发言,他反倒还含沙射影地表达着:
“近期有的同事请假过于频繁了,公司给予大家重要的任务是基于无比的信任,如果辜负了这份信任,就不要觉得公司不讲情面,就算请假,最近项目关键期,大家也都要7*24保持开机状态,一旦联系肯定是重要的,不接的话可以直接走人,没人拦着。”
群里面又开始“好哒,好的,欧克,行,没问题“,如果是以往,宋晓棠大概也是会发个”行行好“敷衍过去,但此时却觉得没比较再维护虚假的和平,这个项目远没有被渲染得如此重要,该做的工作都有稳步推进,估计这里领导是想借题发挥,杀鸡儆猴,便一时不忿,直接回复到:
“今日提前请了病假,有病假条出具,身体暂时不允许直接走人,项目相关的进展和内容可以查看X文档。”
这样意气用事的发言确实不太符合宋晓棠的一贯工作作风,甚至有同事已经在私信她问情况了,依琳也接连发了几个小窗:“亲爱的,你情况还好吗?是和领导吵架了吗?怎么今天直接开怼了呀。”
面对着接二连三的来自同组伙伴的问询,那个大群的对话框却安静得如一片死水。
宋晓棠不想理会这些繁杂琐碎的八卦,毕竟她觉得有可能都是那个组织派来打探消息的,也许他们还在观察和监控她,看看她到底还有哪些行为是超出预想的,她突然决定安静的休息这两日,之后再去公司“战斗“,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她很想再去看看安迪和宝宝,可是目前也不是很清楚是不是该靠近,如果那个组织没有放过她,那么靠近可能会给宝宝带来不幸,说不定现在宝宝的状况还与此有关。那要不然安迪也是安插在她附近的监视器,很可能是没能被完全收买或控制才面临如此困境。
脑子现在变得很乱,思绪在不断的乱飞,好像现实和想象,还有之前看过一些影视剧的情节都混合在一起了,宋晓棠时而坚信着自己的判断,时而又对刚才所坚信的进行了推翻,仿佛一台运行出错的计算机,她在一种极其混沌的状态下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
似乎是过了很久,正午的阳光不偏不倚的打在宋晓棠的脸上,她缓缓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以一种不太舒服的姿势,趴在办公桌上入睡,和平常睡午觉的姿态并无二致。
阳光打在脸上的温度十分的真实,她用双手掐着自己的脸颊的同感也十分的真实,最重要的是她的左手上,还戴着那枚应该是已经弄丢的扳指。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明明是受害者的她,却在与整个世界进行决裂,然后突然在某一个节点,她拥有了一次重新体验和稍作改变的机会。
此时依琳从她的身边走过,,很自然地打趣道:“哟,午睡得挺香呀,这是为晚上约会做准备啊,年轻人有的时候不懂节制,体力确实也需要好好恢复。”
宋晓棠瞬间清醒了,她抬眼看了眼电脑屏幕的时间:恰是和安迪相约晚上去蹦迪的那一天,于是她赶紧抓住依琳:“依琳,你是早上看到关于‘有点疼’的聊天记录了吗?今天塞门请假了不?”
依琳仿佛被突然吓了一跳,赶紧说道:“我可不是故意看的啊,就开个玩笑,你自己投到大屏上的嘛。塞门群里也发了呀,请一天假,哎呀,他请假还不好,怎么你找他有事… …”
依琳的话还没说完,宋晓棠就长舒了一口气,仿佛那种紧张的感觉一下子被从身体抽离了,她又瘫坐了回去,轻轻地拍了拍胸口:“还真的回来了,还好还好。”
看着这个举动,依琳感到有些奇怪:“怎么了你,今天怪怪的。”
宋晓棠突然仰头笑了起来:“怎么怪了,是怪可爱的吗?”窗外的阳光映射在她此时发自内心的笑容上,显得格外的明媚,秀长茂密的睫毛也橙色的光晕里熠熠生辉。
因为宋晓棠知道,命运又给了她再一次的机会,她可以试着更好地把握一次… …
回想上一次的机会,也是伴随着接二连三的痛苦记忆。那时她已经和姥姥回到新疆休养了,和其他正常的孩子一样上学和交友,偶尔相约去看看雪山。
在一个非常普通的上学日,她在与同学课间玩闹的过程中不幸丢失过一次左扳指,这是她第一次丢失,并没有觉得有那么重要。只是因为着急赶回教室,便也没想着及时寻找,觉得下课后再去看看,或者回去和姥姥撒娇再做一个就好。不曾想,之后有一系列的事情发生了。
先是教导主任突然来班级公布“你们班早自习纪律太差,取消本周流动红旗“,紧接着班长站出来无端指出宋晓棠是早上吵闹的比较凶的同学,即便其他同学知晓是班长带头学老师仍粉笔头的,却也都默不作声,老师自然也不会相信班长会随意诬陷一位平时私交还不错的同学。
之后的情景便很顺理成章,因为宋晓棠拒不认错,老师便当中把她叫到黑板前罚站,并用手指头不断把她的头点在黑板上,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后,全班哄堂大笑。
因着各种事由接踵而来,一直到快放学,宋晓棠都没有时间好好去操场找一下。放学的时候就更是困难,同学们倾巢而出,操场上满是密密麻麻着急回家的孩子们,宋晓棠一路走一路看,毫无收获,只好暂时作罢。
其实,若说这学校有谁待宋晓棠最好,那应该数得上体育老师周老师。周老师在一众上了年岁的老师中绝对算得上年轻,是一位二十八岁左右的正当年小伙子,刚参加工作不久工作热情也很高。
周老师待她向来极好,一是因为宋晓棠家里长辈特意沟通过孩子身体,希望帮忙关照一下,二是机缘巧合,两家住得也很近,周老师便一直和宋晓棠同路搭伴回家。
这一日也和往常一样,两人正在回家路上走着,宋晓棠的满腹心事,引起了周老师的关注,还未开口问询之际,却不想有一辆车从某处突然转弯而出,向着他们急速驶来,周老师为了保护她,快速将她先往前推了出去,本以为自己身体反应快,头脑里想着应来得及闪躲,却误判了道路的狭窄程度和车速。
这条路本就空间有限,又恰巧路边早停有一家私家车,这直接导致了周老师一时避无可避,电光火石间,人便被夹在两车之间,瞬间鲜血满地,周老师也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突发的事故,不仅仅是宋晓棠,很多在路上看到的学生和家长也都被吓坏了。但在周老师被送去急救后,不知为何,第二日学校里便传出了周老师和她总一道回家关系暧昧的谣言,短短一日间谣言就越发离谱,甚至编出了宋晓棠与某社会老大相恋,此次是老大不满她与周老师关系亲近,便伺机报复警示等各种版本。
一连两日,宋晓棠都在大家的嘲笑与谣言中度过,那种感觉非常痛苦,甚至在第二日早操结束后,班主任直接把她留在操场上,让她一个人好好反省最近的表现。
恰逢酷暑,偌大的一个操场,空荡荡的,但是教学楼上看“风景“的却热闹非凡,她没再有兴致抬头看,只专注的站在那里,阳光打在身上并不温暖,反而十分刺眼毒辣。
就这样坚持了半小时,她感觉自己仿佛中暑了,却在左前方不远花坛旁的草丛里好像看到了左扳指。她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将扳指捡起来戴在左手上试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感受任何失而复得的欣喜,她整个人都向前倾倒在夏日的草丛里了。
等再次醒来时,也是一个正午,班级里的同学们大家都趴在桌子上午睡,然后她看到自己的手上还戴着那枚左扳指,稍稍一往前抬头看,班级的黑板上写着的是还是两天前讲课的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