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华心里咯噔一下子，顾茹自以为含蓄的眼神，不要说顾英这个当事人了，就连和顾英站在一起的她都感觉到了，“而且，从来不正眼看你的陈香凝好似也看了你好几眼。”
不会，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顾英挠挠头，“所以说你弟我这个人魅力越来越大了，有木有？”
顾婉华收起了脸上的笑，心底一沉，如果说前世的她，心思单纯的近似于蠢，可能不会多想。
可如今的她嘛，对于顾茹乃至整个陈家人的不耻行为，不得不让她多想。
退后几步，上下打量了一番顾英这个弟弟。
顾英虽说是家里最小的一个男孩子，受宠颇多的同时，人也淘气的厉害，虽说饭不少吃，个头儿却不高，用祖母的话来说，属于发育晚的那个类型。
在顾婉华的记忆中，小时候总跟个小尾巴似的，气急了还会哭，跟着夫子学习也淘得厉害。
因为个子小，总让人忽略他的真实年龄，更不要说给他相看人家了。
自从去年回京后，也不知道母亲给他补了什么，这个头蹭蹭就窜起来了，总说整体比较单薄，如今竟是比顾婉华还要高了一截，模样与祖父颇有几分相像了。
顾婉华啧啧两声，“一个不小心，我们阿英长成英俊帅气的大小伙子了呢！”
“那是，”顾英得意的扬了扬下巴，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瞅瞅，姑母送的礼物。”
顾婉华微眯美眸，放在掌心细心摸了摸，玉质通透，光泽和润度都恰到好处，雕成了一朵莲花的形状，可这还不是让人生奇的地方。
“这东西，阿姐我怎么恍似在哪见过呢！”
顾英眼神黯了黯，“姐姐也有这感觉？”
姐弟俩眼神一碰，不约而同的哦了一声，全都想起来了。
同样款式和色泽的玉佩，陈香凝可是有一块儿的。
而且陈香凝自便戴在身上，这就有点意思了，姑娘家的贴身之物，怎么会轻易到了顾英手上了？
虽说是表姐弟，若是小时候尚且罢了，可都到了各自需要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若说无有猫腻，怎么可能？
顾婉华能想到的，顾英全都能想到。
顾婉华是两世为人，最明白陈家人的无耻，如果在陈家风光的时候，顾茹不会这般千方百计的算计顾英，可如今嘛，还真不好说了。
顾英性子跳脱，他是偷着看话本子多了，心思也活泛，往前凑了凑，“阿姐，我看话本子上，这种东西都是……”
是啊，这种东西都是定情的。
而且还曾经属于陈香凝，顾茹华可不会认为是顾茹老糊涂了。
如果说顾英和顾婉华两个小时候也少不得争吵的话，顾英和陈香凝直到现在都是互相看不顺眼，相看两生厌的脾气。
陈香凝以前嫌弃顾英不长个子，人又调皮，还老爱捉弄她。
顾英也看不上陈香凝，反正俩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天生的气场不合，可如今顾茹这下三滥的手段分明是另有所图啊！
“总得给母亲探个口风吧。”
父亲虽然是亲生父亲，在对于陈香凝的事情上，这姐弟两个对他没啥信任度。
顾茹华深深的注视了顾英一眼，什么话也没再说，转身走了。
顾英自小就是个鬼灵精，既然给自己看了玉佩，就是存了让自己替他出头的想法。
甄华懒洋洋地窝在圈椅里，手里握着的是那枚顾英的玉佩，极没形象的打了个哈欠，“表妹，你怎么看？”
顾婉华淡然一笑，“陈家这是又打上他的主意了。”
“呵，”甄华干笑一声，“这是想亲上加亲？”
女孩子都早熟，已经十六七岁的顾婉华虽然未到十八岁，可身量已经长足，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成婚也没啥违和感。
顾英在甄华的眼里，就是个大孩子，真想象不到这陈香凝怎么下得去嘴呢！
“你想怎么跟姑母说此事儿？”
顾英怎么得知的这个消息，她们不知道，可顾婉华从来不认为顾英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且行且看吧。”
若是顾英对陈香凝有意，哪怕是自己再不喜欢陈香凝，她也不想强行干涉，可顾英不仅不喜欢陈香凝，方才顾英眼底的愤怒和波涛做不得假，那是百分百的厌恶。
“陈家可以不在乎陈香凝，可我们陈英何辜？”
顾英不敢直接面对甄氏，一来是怕母亲不相信他，二来嘛，他没办法将事情的原委合盘托出，所以只能求助于最为信任的胞姐。
可事实上，甄氏现在的状况非常不好，便连她这个贴心小棉袄也不敢给她添心事了。
先前顾婉华给甄氏请安的时候，甄氏正端着一盏茶发呆。
“母亲可是有心事？”
甄氏一惊，险些打翻手上的茶水，“华姐儿来了，快坐下。”
甄氏是真伤心，原本顾茹回门儿的那一出戏，她就感觉到了不祥，可那又如何？
结果，等人走筵撤的时候，也不知道顾茹怎么做的顾老太太的工作。
总之，顾老夫人单独叫过甄氏，语重心长地说道：“都是母亲的错，无端让媳妇儿受人诟病。”
初听此语时，甄氏就愣住了，她实在想不出老太太唱的是哪一出，只能干巴巴地问道，“可是儿媳哪里做的不好？”
掌中馈的第一个新年，难不成让母亲心生了失望？
“唉，”顾老太太拉了甄氏的手，叹息一声，“还不是陈香月那个搅事精闹的，之前母亲只说是区区一个妾氏，把她驱逐出府也落个眼不见为净。”
这事儿没毛病，在顾文风不愿意舍弃陈香月的前提下，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也不知被哪个长舌的传将出去了，闲言碎语的，倒是对媳妇儿你极为不利。”
当时甄氏就蒙了，前半生府中没有小妾，在宅斗中，甄氏的战斗力不显，可这并不意味着她看不清目前的状况。
初初听起来，外界的闲言碎语，无非就是在说她容不得一个小妾，善妒云云。
顾老太太话里话外，听起来合乎情理，却是字字如刀，其实是在逼迫于她接纳陈香月。
以陈香月的所做所为，先是假托用孕挤进承府，再然后就是对胞妹陈香云的事情上，若不是楚云皓从中周旋，在皇权至上的时代，顾文风此番作法那就是明知故犯的有违圣意，想推托都推托不开，只怕是文乾帝不会轻易饶恕顾文风。
丢官罢职都是轻饶，若是圣人不悦，下狱流放都有可能。
随便哪一条拎出来，莫说陈香月是个膝下无子的妾氏，即便膝下有儿有女的嫡妻，都能被休弃。
如今是这怎么啦？年初一的时候，老太太还毫不客气的给顾文风和陈香月脸色呢，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就变卦了。
这其间，若说没有顾茹从中作梗，甄氏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的。
不只是当时，及至回到自己的寝室时候，甄氏还昏头昏脑的，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一向还算通情达理的婆母，怎么可以如此对她呢？
从来以为，自打成亲之后，就从未忤逆过婆母，低眉顺目的尽可能照顾到顾府每一个人的感情。
因为知晓顾家人对顾茹的特殊情感，在掌管中馈的这段时间，也从不敢薄待了顾茹以及陈府，年节礼较之往年，只有更丰厚，断无有薄待之礼。
即便明知陈香月是顾茹作主塞进了顾文风的房中，因为婆母没明确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而且还有着明显的偏袒，甄氏这心里还算有底儿，可如今……
“母亲可是答应了祖母？”
顾府虽大，可没有不透风的墙，甄氏前脚从顾老太太那里回转，顾婉华就听到了风声。
起先是因为听翠姑说，大夫人从老太太房中回转的时候，魂不守舍的，怕不是病了吧！
顾婉华担心母亲，这才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先就是问寻了甄氏身边的下人，因着这桩事儿顾老太太没打算隐瞒，所以甄氏当时身边也是有人伺候的，婆子鼓着嘴说道：“老夫人的意思是，外边风言风语的对大夫人不利，一个善妒之名传出去，恐影响华姐儿的婚事。
而且对英哥儿以后也极为不利。咱们是官宦世家，府中的爷们都是要走仕途之路的，容不得半个污点儿。”
顾婉华听明白了，这是违了之前要将陈香月驱逐出府的决定，心里瞬时就冷了。
不怪乎前世母亲终日以泪洗目，有顾茹在这里上窜下蹦的，而且陈香月还有儿子傍身，可不就不可一世了呗。
“母亲当时可是应了？”
婆子两手一摊，“以大夫人的立场，还能如何？”
顾婉华也有些气软了，以母亲的身份，她能够怎么办？
有祖母作主儿，哪怕母亲不愿意，哪怕真就大闹一场，受损害的还是她自己，而且还会传出不孝不贤之名。
真闹到那个程度，哪怕是被父亲休弃都不占理儿，谁让这个时代的女人处于弱势呢？
祖母太了解母亲了，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就把她打得晕头转向。
“母亲，你还有女儿呢，还有哥哥和弟弟。”
顾婉华是真的担心啊，前世娘亲就是因为一个妾氏，一蹶不振，终日以泪洗面，连她这个女儿都没心思管顾了。
既然重活一世，再步前世的后尘，顾婉华可真是不愿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