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拾月不可置信的听着电话那头的暧昧情愫,吓得立刻转移话题说:“我那个家里人叫我,下次我们再聊。”
“好的,祝你开心,艾琳。”
“你也是,”汪拾月挂之前又补充了句:“你能不喊我艾琳,叫我拾月吗?”
“为什么?”
“中国人就要喊中国名字。”
顾君奕被她鬼马的借口逗笑说好,挂了电话,两人都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久久未动。
卧室门被推开,顾母端着碗燕窝银耳羹走进屋喊了声:“君奕,你睡了吗?”
“没有,妈,怎么了?”
“刚好像听到你屋里有打电话的声音,刘阿姨炖了银耳羹,给你盛了一碗。”
“我不饿,不用了。”
顾母将碗放在桌上,看着固执的儿子叹口气走到床边坐下劝着说:“你父亲也是为你好,你这一生才过了三分之一,总是要为后面的事情打算绸缪。”
“我知道。”
“傻儿子,你不知道,社会生活不是体育竞技那么简单,不是你努力了就会有成果。你需要去早早运筹才能有你自己的天地。”
顾君奕不想聊这些,没出声用沉默逼顾母离开。
知道他固执,顾母难得见到自己儿子, 也就多说几句。
“君奕,妈妈跳舞跳了一辈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心思。但舞蹈演员也会面临着身体机能衰老逐渐退出舞台的选择,你可以继续热爱乒乓球,可以去场外买票看比赛,这些都不跟你父亲对你的建议有冲突。”
“怎么没有,妈,”顾君奕有些忍不住了,坐起身问着身边的母亲:“你不也经常遗憾为了家庭放弃了舞蹈演员的事业吗,你现在成了家庭主妇你开心吗?我爸他不明白我的选择,你难道不明白吗,乒乓球是我的全部,我前三十年就只做了一件事,你让我怎么去做别的事情。”
“我懂,我都懂,但是儿子,你的世界不止乒乓球,你明白吗?没有人谁的人生只有竞技体育,他有他的生活,他的未来,退役的那么多,谁不爱乒乓球。”
“我可以,我可以一直坚持……”
“你可以,但你打出什么名堂没有?!”门口响起严厉的男声, 顾父打断着顾君奕的激动情绪斥责说:“打了这么多年都没结果,你的坚持就是笑话。你不退,后面年轻的一批等着上,前面厉害的一批堵在前面,你除了当陪练,你还能干什么!趁着现在你不上不下有个政府的空缺,你就抓紧退出来去考编进体制。等我退了,你更没选择。”
顾君奕偏过头梗着股气说:“我有我自己的路,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你看看你那一身的伤病,腰直不起来,肩抬不起来,跟个废了的机器一样,再打就是破铜烂铁了。”
“那是我的事情,我的人生跟您无关。”
“顾君奕,你再跟我回嘴一个试试!”
“老顾,老顾!”见父子俩又要吵起来,顾母连忙打圆场说:“行了行了,刚吵完一架能不能歇一歇,儿子难得回来住,老顾你也少说两句。”
因为从小就练舞,顾母哪怕生气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调子,老顾听出夫人语气里的不满,忍着情绪甩手离开。
顾母安慰几句就跟着出了卧室门。
顾君奕听到门关的声音,叹口气爬起身走到桌旁看着那碗银耳羹,脑海里却想起了天后宫喝四果汤的汪拾月。
这碗甜汤,估计她会很喜欢吧。
端起碗喝了两口就放下,恰好手机收到了微信消息,点开一看是教练给自己发的省队招聘链接。
家里的人希望他从政,教练希望他退了继续乒乒球事业培养几个好苗子,队友劝着他再坚持几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大家都需要陪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和为他好的借口,可偏偏都不是顾君奕想要的东西。
或者说是他没想通的东西。
所有人都过于了解他的一切,反而让每句话都赋予了各自欲望的颜色,唯有那个女人,好像只有她不会问自己怎么选择,也不会逼自己怎么选择。
放下碗穿好衣服出门,大院都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叔伯阿姨,见他回来都热情问着他最近怎么样,在北京待的习不习惯。
顾君奕不是很会聊天的性格,客气的寒暄几句就开始顺着人行道跑步。
每次他有不开心的事情,他就会去跑步,跑起来很多东西就都可以忘掉了。
穿梭在梧桐大道之间快速释放着多巴胺,跑了10KM才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巨大的商场LED屏。
屏幕播放着某个体育品牌的励志slogan,顾君奕忽然想到了阿甘,不知道怎么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奔跑。
可这次巧克力盒子里的选择似乎都不是什么好选择,他还能选到好吃的巧克力吗。
“嘀嘀嘀”手机响起,点开消息却没忍住笑起来。
一张九眼桥灯光的照片配上水里的月亮。
『你看!像不像火锅的盆。』
可爱俏皮的照片与文案,顾君奕阴郁的心情像被风吹散的雨云,只剩晴天。
顾君奕拿着手机犹豫的反复输入朋友、好朋友、soulmate,最后才敲定了文字:『拾月,泉州你没有回答的问题,我想再问一次,我们现在算不算朋友。』
汪拾月吹着河岸的风,看着消息却不知道怎么回了。
转头看到路边有人卖蛋烘糕就兴冲冲跑过去点了份土豆丝,端着蛋烘糕就坐在河边发呆,大口嚼着脆皮满脑子都是她和顾君奕的关系。
动机不纯的朋友,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二人的关系。就像手里的蛋烘糕:明明甜的面糊适配果酱奶油,她却独爱加青椒土豆丝。
晚风草坪长堤,浪漫寂静的深夜。
蠢蠢欲动的心里结着一颗颗翠绿的酸涩青梅。
汪拾月握着手机反复亮屏息屏,左思右想以开玩笑的语气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吃麻辣的和吃清汤的人,口味区别太大了,怕是不能当朋友。』
握着手机立刻息屏,不敢看顾君奕回的消息。更怕自己秒回显的自己过于在意对面的人,幼稚荒诞的举动,好笑的把自己都骂了进去:“汪拾月,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
倒数着数字直到180才长舒口气点开屏幕。
瞬间笑开。
『谁说的,我们可以做鸳鸯锅一样的朋友。』
汪拾月拿着手机想想回了句:『给我拍一张你那边的月亮吧。』
『好。』
那天夜里,锦江边的汪拾月和古运河边的顾君奕同时拍下了水里的月亮。
一边喧闹犹如四川的麻辣,一边幽静带着江浙的温柔。
汪拾月看着照片,将剩下的蛋烘糕一口吞下去鼓起勇气发了句:『是的,我们是朋友。』
表面平静的锅底,暗涌静待欢愉沸腾。
生活再次恢复之前的节奏,祝帅也表示了自己不会再干涉汪拾月开火锅店的事情。汪拾月带着杨静叮嘱的干货礼物去了趟祝帅父母家,两个人就算完全和好了。
回店里的时候还是中午,店里正准备着配菜,拎着刚才菜市场买回来的鲜毛肚张罗大何拿去收拾。
成都今年的初夏格外炎热,倒着桌上的柠檬水大口灌着,朱姐叼着根烟走到汪拾月对面坐下,一脸过来人的语气劝着汪拾月再想想,祝帅拿不住她,她肯定还是会分手的。
汪拾月被她的言论逗笑,好奇问着为什么。
“听姐一句劝,你们两个人差距太大了,真不合适。”
“姐,你也觉得我攀高枝啊。”
“胡说什么呢,他那点钱也就跟那群败家子吹吹牛逼。想当年姐以前账面上也是滚动过几个亿的人。我风光的时候,他那种身家排队找我喝茶,怕都要被我骂傻逼做梦。”朱姐弹着烟灰,语重心长的说:“我是说祝帅配不上你,你总有一天会厌倦的。”
“是吗,”汪拾月没多说什么,笑着打趣朱姐:“可惜了英雄生不逢时,早几年跟你说不准我就不用跟祝帅那种人相亲了。”
“我的老板娘,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朱姐也是敞亮爽快人,率直挑明说:“依照我前夫的经验,我觉得祝帅那个人的面相啊,不像是能不偷腥的样子。”
“他色只要精神上胆子大,行动上不出格就行。反正也是凑合过。”
朱姐听着她说凑活两个字都想笑:“不是,我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还相信爱情,你一个二十多年华正茂的姑娘咋一天天跟闭经一样无欲无求。”
汪拾月一个白眼探头看着屋里确认小鱼不在才笑起来,忍不住吐槽着朱姐:“姐,店里还有小孩子和年轻姑娘,咱说话能不能小点声。”
“我这话糙理不糙,我问你,你跟他做过没?”
“没。”
“咋,他有问题啊。”
“不是,”汪拾月剥着瓜子声音低了几度:“我的问题。”
“啥问题,你不懂咋弄是吧。”
朱姐是东北人,这把年纪说话也是荤素不忌,汪拾月被她的话噎得瓜子都没吃下去,比着手势示意她声音小一点。
“行行行,到底咋回事,你之前有过这种问题没有,我跟你说你别不在意。”朱姐压低声音挑眉严肃的说:“我姐的远方堂妹就是嫁了个男的,之前没试试就嫁过去,起不来起诉才离的婚。你年纪小不懂里面的门道,这方面不顺利,很影响你婚姻质量的。”
“不是,是我。”
“你?!你是害怕还是咋的?”
“不是,是他一碰我,我就起鸡皮疙瘩。之前他亲我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犯恶心,好像他有什么病会传染我一样。”
“你之前几任都这样?”
“我妈病着,我哪有功夫谈几任,”汪拾月也坦荡的瞎聊:“实打实算,祝帅算我正式第一个。”
“艹,你这鲜花咋就非要插那坨牛粪上。换换别的试试嘛,每个男的抱你你都恶心啊。”
汪拾月突然不说话了。
顾君奕抱她的时候,倒是没有厌烦的感觉,只觉得时间太快。
可那又怎么样,顾君奕又不会娶她,实打实存在的人,叫祝帅。
“他救过我妈,加上他对我也还行。”汪拾月耸耸肩无所谓的说:“换一个人还得重新认识,重新磨合,重新权衡彼此家庭,太累了。男人关灯都一样,无所谓的。”
“放屁,你没开过荤才会说都一样。日子不是还行过下去的,你才几岁,他但凡活的长一点,你就得忍三四十年甚至五六十年。你熬得过去吗?”
“我都想好了,”汪拾月压低声音说着自己隐藏的心事:“我妈要是走了,我就离婚。”
朱姐听到这里眼睛都瞪大了,知道这小妮子心里有主意,没想到自己拿了这么大一个主意,连忙劝着汪拾月:“感情你这婚就是结给你妈看啊!丫头,我跟你说,你这心态就不对,结婚还是得找个喜欢的人,你以后心烦看着也能忍一忍。”
汪拾月知道朱姐是为她好,拍拍她的手背示意没事:“我们家出不了情种,都是糊弄过日子,你看我多情的二嬢,为了爱情三嫁三离,她也没找到她的爱情啊。反而我姐为了钱,你看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但是……”
“没事的,我还有个电话要打,哪天晚上出来喝酒我们再好好聊。”
朱姐看着汪拾月满眼的心疼,叹口气就搓着手去后厨帮忙了。
今天生意还算不错,十点多就基本上货都卖完了。
想去隔壁烧烤店给崔焕杰送点自己最近找到的新海椒面,没想到只有崔焕杰表弟忙着烤串,见到汪拾月还热情的说给她带了他们的特色大冷面。
看了一圈都没见到崔焕杰,小表弟说着可能去上厕所了,递了包烟给汪拾月让她试试。
汪拾月笑着说了句谢,揣着烟出门走到拐角处,就见喝醉的刘亚静拎着链条包疯狂砸崔焕杰,崔焕杰也没有拦她的意思,任由她打自己。
吓得连忙上前挡住二人骂了句:“静静!杰哥,你们又爪子了嘛!大街上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