榔头事件后祝帅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再次上门,专门拎着盒鱼胶说要给杨嬢补身体,一口一个过几天复查不要去挤地铁了,他已经安排好时间,他来楼底下等杨静。
汪拾月知道他是在变相向自己道歉,没多说什么只让杨静泡发鱼胶的时候记得多换水。祝帅急忙上赶着说下次带母女二人去吃新开的馆子,那家官燕一绝。
说完就假模假样地在厨房陪杨静聊天,拿着刀就开始削土豆皮。混迹酒场的祝帅知道桌上谁是话事人,更清楚这个家里面汪拾月到底看重什么。
他需要漂亮老婆,汪拾月要不是家境和学历,她的长相也不是祝帅能够得上的级别。低头也不会少二两肉,他还是分得清主次。
杨静在那头看着祝帅大概猜到了什么情况,其实她自己的女儿她最懂,汪拾月对祝帅的应付完全不像一个恋爱中应该有的样子。
她问了几次是不是要嫁给祝帅,汪拾月都肯定地说是,她也不知道怎么聊了。
本来不想掺和他们两个年轻人的事,但祝帅对汪拾月也算上心,平时体贴地给汪拾月买各种各样的衣服皮包,做到这个份上的小伙子,她也是能看出祝帅的心意。见两人不怎么说话,就抢过祝帅手里的洋芋示意他去跟汪拾月聊天,厨房有她就行,都是些家常菜不麻烦。
汪拾月当场并没有发作,安静地陪着他们吃完饭就主动说要送祝帅下楼。
两人站在院子里,她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望着祝帅说:“祝帅,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们两个掰了。”
祝帅刚才吃饭的时候都以为汪拾月哄好了,现在闹这么一出反而愣住,连忙解释说:“拾月,之前的事情是我做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你要是还是不高兴 ,你可以打我!”
“祝帅,我们都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不是小娃娃,也不是你今天惹我生气我打你一巴掌,明天你高兴亲我俩哈。其实从一开始我们两个的关系就是不对等的畸形关系,你不觉得吗?”汪拾月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没有这么清醒过,冷静地看着祝帅叹口气:“从一开始我决定跟你在一起,就是因为报恩,但是我们并不合适,以身报恩这种事情对我真的太痛苦了,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们咋个是两个世界的人,”祝帅听着她的话却只觉得可笑:“你没读过大学,我也没读过,哪个看不起哪个?”
汪拾月觉得很多话两人其实已经演过无数遍了,她永远没办法跟他说明白,就像他从来不会愿意主动走进她的心,说得再多都是鸡同鸭讲,自嘲笑起来:“我看不起我自己。”
“那天晚上是我喝多了,拾月,我以后不会了,你不要闹了,阔不阔以?”
多说无益,汪拾月也不想跟他扯皮了,搪塞说:“我店里还有事情,先回去了。”
“你先忙,下周我领你去露营耍哈。”
汪拾月听得一股火,忍不住骂了句:“我铲你两耳屎,红苕稀饭涨多了,个是听不懂话。”
祝帅还是一副没皮没脸的样子,感觉汪拾月打他一巴掌他更高兴了。翻个白眼转身就回了楼道,分手的事情她想晚一点跟杨静挑明,不然他这样三天两头来自己家闹,杨静才真的身体吃不消。
老小区最高也就6楼,汪拾月躲在三楼漏风的砖瓦后确认祝帅走了才长舒口气。
她也不想回家,不想面对杨静担忧的目光。
叫好车就往大门赶。
一进火锅店门,朱姐就瞪大双眼诧异喊了句:“不是下午不来了嘛?”
“家里事情办完了,就过来了。”
“行嘛,”左瞅瞅右瞅瞅就从兜里掏出张照片递给汪拾月,贼兮兮地笑说:“我认识的小姐妹的表弟,家里面特别有钱,开工厂的比祝帅有钱多了!我已经帮你挑选过一道了,你要相信我这位阅男无数的老姐姐的眼光。”
汪拾月见她一副谨慎的样子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有些无语地笑起来:“不是姐姐,我又不是卖身,找那么多有钱的干爪子。”
“既然找有钱的,就找点还能看过眼的。我那个姐妹的表弟就是我们东北的小伙子,一米八几大高个,还是大学生。”
“拉倒吧,”汪拾月学着她的东北口音:“人大学生能看上我。”
“你咋了,你多优秀的女性代表。”
汪拾月装作一脸认真的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叉:“不看了,我打算享受一阵子单身贵族的生活。”
“艹,你真分手啊。”
“算是吧,我这边该说的都说了。”
“好事情,好事情!”朱姐高兴得跟挽救了失足少女一样,张罗着一定要拉着汪拾月喝台酒。
“先保密,我打算后面再跟我妈说。”
“认得认得,你要不出去玩几天,刚好躲躲那个瘟神。”
“我才玩回来多久,店里没人我不放心。”
“有啥子不放心的,一回生二回熟,我们又不是几百家连锁店,你上次出去玩我们大概知道怎么对接送货的那些人了,你就放心去散心,等着收钱就行。”
汪拾月知道朱姐是好心,没多说什么就起身去帮忙。
一群人忙到凌晨两点才收摊,汪拾月累得锤着后背想着后面淡季放大家一周的假。前天是成都旅游节最后一天,余温最多热热今晚,明后天就能清闲点了。
叮嘱大家注意休息,就打着哈欠整理收银台。
手机嘀嘀嘀响起,居然是刘亚静给她发了张自己站在葡萄园的照片,长长的葡萄廊架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晶绿葡萄和紫葡萄,衬着她的脸都格外水灵。
后面跟了两大条60s的长语音以及一条转发的弥勒公众号文章。
对方吼着嗓音让汪拾月抓紧来江湖救急,现在采葡萄的工人不够,需要人帮忙。
汪拾月哪里听不出来她就是想让自己去旅游,那么大的庄园怎么可能连个工人都请不起,本来想找个最近忙的理由敷衍过去,脑海里却想起了顾君奕。
他是旅游博主,应该会很喜欢这种没怎么被开发的地方吧。联想到朱姐今天跟她聊的话题,按照祝帅的性格,这一周她都会“不得安宁”,不如趁机出去躲一躲那个瘟神。
看着一片狼藉的街道,汪拾月晃动着手机上的乒乓球玩偶铃铛,自从发生祝帅那件事后,她就找人编了绳子把玩偶挂在了手机上。
以防万一。
晃着玩偶,脑子里又想起泉州钟声响起的瞬间,好像就是这个声音。
汪拾月知道老天已经给过她很多次机会了,吃过那么多苦的人更知道老天的机会是最吝啬的礼物,她放过了可能就没有下一次了。
而且她现在分手了,她跟顾君奕出去玩就是自由身了。
自我说服的反复过着借口,正好店里几个人走到门前喊着汪拾月一起走,汪拾月说着还有点事晚点再走,抠了两下手心连忙开口喊住大家:“那个,我明天得去一趟云南,去四五天。”
“这么突然去云南?咋个啦?”
汪拾月暂时不想解释她跟祝帅的关系,就胡乱找着借口:“我看最近花椒不够嘛,香叶桂皮也是快没了,说去云南看看有没有好的供应商。”
“香料不是还剩好几斤吗?”
大厨认真起来,汪拾月都慌了,东拉西扯着:“味道不行噻,我们火锅店的品质肯定是要对得起口碑的。”
耿直的大厨师还想再继续问,朱姐眼睛一转就知道什么情况,连忙挡住大厨师推着大家往外走,吼着:“老板都发话了,一个个话那么多。”
趁乱还朝汪拾月比了个OK的手势。
汪拾月看得直想笑。
所有人走了,店里突然的安静反而让汪拾月紧张起来,左思右想应该怎么自然地将这条宣传文章转发给顾君奕。
想了半天觉得还是能直接问,冠冕堂皇发给顾君奕说着自己朋友有个庄园,想问问有没有旅游博主可以帮忙宣传。
她正好要过去一趟,想带个博主。
等了半个小时都没回音,点开购票软件反复刷新着第二天的机票。想趁着便宜买又怕顾君奕不去,她自己去旅游是不是就失去了这趟出行的意义。
想打电话又怕顾君奕睡了,自己打过去会不会太唐突。
整个人跟演了场戏一样脑子里疯狂脑补各种故事。
关好店打车回家,站在家门口突然就想赌一赌。
她赌他会去。
点开软件就买了第二天晚上的飞机,给刘亚静发了消息说她明晚就会到。
进屋洗漱关机。
睡觉。
她以为顾君奕睡了,却没想到顾君奕到现在还没回复她是在吵架。
巡查回到家的顾父听说顾君奕居然没有报名那个岗位,就把顾君奕叫到书房劈头盖脸大骂了一通。低着头的顾君奕并没有反驳,等父亲发泄完才淡淡地说了句:“我的人生,我自己会看着处理。”
“你但凡会看着处理,你会有今天吗!”
“我并没有觉得,我的今天怎么了,我喜欢乒乓球,也自认已经全力以赴。我这两天在跟教练聊去地方做教练的事情,出结果我会跟家里说一声。”
“教练,还是去地方做教练,你连国家队都进不去,跟我讲什么你会处理!”
“那是我的人生,我自己负责。”
“人要做对的事情,不是使蛮力去做无用功的未来,你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还这么蠢!”
顾父气得一拳砸在书桌上,望着倔强的儿子拍着上下起伏的胸口,气得话都说不出来。顾母连忙进屋帮顾父顺着气,一边使眼色让顾君奕出门,不要在这里惹他父亲生气了。
顾君奕没报名的时候就想到了会有今天,转身准备走就被一本书砸到后背,却没有转身。只是背对着顾父冷淡地说了句:“我处理的没有你处理的优秀,是不是处理得糟糕就不配当你顾林的儿子。”
“爸,你要的是儿子还是个听话的下属,”顾君奕故意顿了顿:“或者是院子里的小狗。”
顾母一听也急了,慌忙打断说:“君奕!说什么呢!你爸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什么叫好,能让他去吹嘘的叫好,第二名的儿子怎么做都是错的。”
“滚滚滚!给老子滚。”
顾君奕全程没有转身,坚定地走出书房回了卧室,正好就看到了汪拾月给自己发的消息。看到她问有没有干这个的朋友,大概就猜到了是在问他能不能去。
想笑又看着天花板觉得无奈。
此时已经凌晨三点半了,估计汪拾月已经睡了。
点开那篇文章,照片里的风景很美,阳光充足配上硕果丰收,光看着就有种很温暖的感觉。阴郁潮湿的心,似乎的确需要一点阳光的东西净化下。
弥勒,听着名字好像又是一座有神明的城市。
握着手机揉了两下脸就听到敲门声,喊了声进就见顾母走了进来,连忙换成笑脸问着:“妈,怎么了?”
“小奕,你不要在意你父亲的话,他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
“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就出去散散心。”
“嗯,明天我就走。”
顾母诧异地看着顾君奕,不可思议地问:“这么快?”
“旅行不就是随机吗?”
“这次去哪?”
顾君奕没忍住嘴角的笑卖着关子说:“去见我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