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兆盛站起身来，对着众人作了一个罗圈儿揖说道：“诸位，三谷先生，我说两句吧。我觉得人家三谷先生说的对，咱们华夏是礼仪之邦，人家三谷先生主动找到咱们，以优厚的价格卖给咱们蚕茧儿，也是一桩美谈。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们也不能怠慢了三谷先生不是？”
三谷二小一看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话，高兴的说道：“呦西，这位先生说的对，请问这位先生的尊姓大名？”
兆盛又对三谷二小抱拳施礼道：“三谷先生，免贵姓由，腆为三合永的外柜。”
三谷二小一听兆盛的话，更加激动了，对兆盛说道：“噢~~~您就是三合永的由掌柜，久仰了，我和您的堂兄，由兆祯，是好朋友。他经常在我面前，提起您，说您是一位成功的商人，今天真是幸会。”
三谷二小不提大烟鬼还好，一提兆盛心里更腻歪了，心说你是不怕别人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脸上仍旧笑呵呵的对三谷说道：“岂敢、岂敢，三谷先生过誉了。”
“请问，由掌柜，您是想，收购我的，蚕茧吗？我很希望能够，和您，做生意。”
“不不不，三谷先生，您误会了，我不能收购您的蚕茧儿，至少现在不能。”
三谷二小不解道：“这是为什么？由掌柜，您能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原因吗？”
“三谷先生，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由掌柜，您尽管直言。”
“三谷先生，您是个商人，我们也是商人，虽然您卖的东西和我们不一样，但是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商人要遵守商人的规矩。您今天来的这个地方，是海城的丝蚕会，我们加入了丝蚕会，就要遵守丝蚕会的规矩。在我们这个行业，是不可以竞价收购的，否则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也就是说，即使有人想收购您的蚕茧儿，您可以私下里和他讨价还价，而不能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待价而沽。三谷先生，我这么说您明白了吗？”
“纳尼？”
三谷二小一听，心道怎么还有这样的规矩，于是对大家鞠躬说道：“要是这样，请恕我冒昧了。那么，按照你们的规矩，我应该，怎么办呢？”
“三谷先生，您不是我们的同行，不知道我们的规矩也很正常。既然您主动找到我们，那我们也为您破个例，您等我们商量商量，要是有人打算收购您的蚕茧，自然会主动找您的，您就先回去等着好了。到时候该怎么谈就怎么谈，谈成了，自然是好事，谈不成，您再找别家，您说是不是？”
三谷二小想了想，觉得由兆盛说的也对，于是说道：“既然如此，诸君，我就先告辞了，如果你们哪位想收购我的蚕茧，欢迎与我洽谈。”
说完，三谷二小灰头土脸的走了。
送走了三谷，众人讨论起这件事情，都说三谷那个小鼻子的话不禁琢磨，明显就没憋好屁，并且约定谁也不跟他谈这笔生意。
其中还有一个跟兆盛不对付的买头埋怨兆盛道：“由掌柜，你也是咱们行里的老人儿了，这些年小鼻子一直跟咱们对着干，抢了咱们不少生意，现在就连卖大烟的都往里参和。你说你搭那个茬儿干啥，难不成你还真想收他的茧儿啊？”
那时候的东北，管俄国人叫大鼻子。大鼻子被日本子赶跑之后，日本子也不干好事儿，就被称为小鼻子。
由兆盛听了他的话，不置可否的说道：“收，那么大一批茧儿呢，得挣多少钱啊，为啥不收？你们要是不收，我收！”
那人一听，不阴不阳的说道：“由掌柜，挣钱归挣钱，可不是什么钱都能挣，跟小鼻子打交道，你还能占了便宜？别到时候羊肉没吃着，还惹得一身骚。”
兆盛懒得搭理他，不咸不淡的说道：“我一个收茧儿的，干的就是这个活计，有人卖、我就买，只要价格公道，管他是大鼻子还是小鼻子。再说了，凭什么只能是小鼻子抢咱们的货源，我就不能捡点儿小鼻子的便宜。”
“你！大家伙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由掌柜，你要跟小鼻子做生意，咱们也管不着，奈何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啊，要是出了事，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还有，好歹你也是咱们丝蚕会的一份子，可别跟小鼻子穿了一条裤子，到时候胳膊肘往外拐。”
这话说的可就诛心了。
兆盛轻蔑一笑道：“捕风捉影的事儿就不劳您操心了。”
众人一看二人越说越僵，连忙出言打圆场。特别是跟兆盛交厚的几个人，都说兆盛是明事理、晓分寸的人，断然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饭点儿了。为了避免口舌之争，众人提议赶紧去酒楼吃饭，别耽误了给远道而来的同行接风洗尘才是正事。
走在路上，初明东先生、王绍龢先生等人拉住兆盛不解的问道：“兆盛啊，你真的打算收小鼻子的茧儿？”
兆盛呵呵笑道：“当然是真的。”
“那......你要做生意，我们也不能拦着你，不过你可看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别让小鼻子给你赚了。”
兆盛神秘的一笑：“放心，你们就瞧好吧。”
尤百川先生对兆盛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冷哼一声说道：“哼，你们就别瞎操心了，这小子指不定又打什么算盘呢，走走走，填饱肚子要紧，别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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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三谷二小回到果子店，等了三五天也不见有人上门跟他谈生意，好像这件事压根就没发生过一样。有心再去丝蚕会问问情况吧，又怕自找没趣儿，直把他急的团团转。
碰巧这天大烟鬼由兆祯来找他买大烟，三谷一合计，丝蚕会那些人，良心大大滴坏了，不过由兆盛这个人还是不错的，那天还为我说了不少好话，要不我让大烟鬼帮我约一约由掌柜？于是就跟大烟鬼说：“由桑，那天我去丝蚕会，谈一笔生意，见到了，你的堂弟，由兆盛。他人很好，我很想跟他，做生意，你能不能，帮我引荐引荐。要是，你能帮我，谈成这笔生意，那么以后，你再来买烟土，我给你优惠大大滴。”
别看大烟鬼人嫌狗不待见，但是他可不傻，一听三谷让他帮忙引荐兆盛，心眼儿一动问道：“我说三谷先生，你一个开果子店的，找他谈什么生意啊？”
三谷二小就把有个朋友托他帮忙找买家、他自己找到丝蚕会，但是没有人跟他做生意那一套跟大烟鬼完完全全的说了一遍。
大烟鬼一听，顿时就明白了，说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三谷先生，这就是您有所不知了。那些人说的不错，像您这样上门卖茧儿的，人家还真不会跟你谈生意。他们丝蚕会的人，表面上团结的很，不会当众竞价的，况且您还是小鼻子。不过嘛，私下里谈就没什么问题了。”
三谷二小这个气啊，心说就算你管我们叫小鼻子，也别当着我的面儿叫啊，可是三谷现在有求于人，也不敢跟大烟鬼较真儿，只好陪着笑脸说道：“不错不错，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我想请你，帮我，把由掌柜，约到这里，我和他，私下里，洽谈。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大烟鬼摇头晃脑的说道：“嗯，好说，好说，不就是把兆盛约出来嘛，小事一桩。你别看他现在是三合永的大掌柜，那他见了我也得叫一声堂哥。这小子从小就听我的，我要是发话，他一准儿得来。”
“呦西，呦西！，由桑，那我就拜托了。”
说完了，还纡尊降贵得给大烟鬼来了一个大弯躬。
“不过吧......”
大烟鬼话锋一转又说道：“三谷先生，把我堂弟约到你这里，恐怕不太合适吧？你这里是果子店，怎么能谈蚕茧儿生意呢？你说你之前找上门去，劈头盖脸的就问人家谁要你的货，为啥没人搭理你，还不是因为不讲规矩吗？按照我们的规矩，谈生意要去酒楼，你整个雅间儿摆上一桌，点几个硬菜，再来两壶好酒，大家坐下来一边喝酒一边谈生意，这事儿就算成一半儿了，你说是不是？”
“呃......这个......好吧，那就按照，你们的规矩，你帮我，把由掌柜，约到酒楼，我来做东。”
三谷二小明知大烟鬼是在敲他的竹杠，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只好咬牙答应。
“欸，三谷先生，依我看，不如咱们也别去酒楼了，你们小鼻子不是也有开酒馆儿的嘛，听说还吃生鱼蘸大酱，要不你就在你们小鼻子的酒馆儿摆一桌得了，这显得你多有诚意啊！正好我也没吃过你们日本子的菜，我也跟着尝个新鲜。”
八嘎！老子请的是你堂弟，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三谷二小心里暗骂，什么酒馆儿，那叫居酒屋好不好！还生鱼蘸大酱，那是生鱼片配溜酱油加青芥！真是土鳖！大烟鬼！东亚病夫！我呸！
但是！为了大日本帝国、为了大和民族、为了天皇陛下、为了大东亚共荣、为了我的神圣使命，虽然那些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还是为了赚钱，老子忍了！
“好的，由桑，就按，你说的办。你，一定要，尽快，请由掌柜来，赴约。”
“你放心，三谷先生，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不过你看我这刚上劲儿，等我抽几口过过瘾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