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盛子！小盛子！在屋呢？”
刚抽完大烟的由兆祯精神矍铄的来到由兆盛屋里，大马金刀的盘着腿往炕上一坐，抄起炕桌上的茶碗灌了两口，对兆盛说道：“小盛子，今天我遇到果子店的三谷先生了，人家说要请咱们兄弟俩吃个饭。我看那个小鼻子还挺上路，就答应了。怎么着？你跟我去一趟吧？”
兆盛心道：“来了！这才几天啊，三谷那小子就绷不住了，还让大烟鬼给我带话儿，真是鱼找鱼、虾找虾，青蛙专找癞蛤蟆、乌龟王八是亲家。”
当着大烟鬼的面儿，兆盛却故作不解的问道：“果子店的三谷二小？他请咱们吃饭干啥？”
大烟鬼一撇嘴，说道：“我说小盛子，你就比跟我这儿你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三谷那个小鼻子都跟我说了，前几天他去你们丝蚕会卖茧儿，结果你们没人搭理他，还是你帮他说了几句好话，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唔，是有这么回事儿。可是这都过了好几天了，他的货还没出手吗？”
“出个屁的手，这几天根本就没人找他。你们丝蚕会那些人你还不知道？谁也不愿意当那个出头鸟儿！”
“那你来找我是个啥意思？大烟鬼，俗话说一笔写不出俩由字，咱俩好歹也是堂兄弟。你知道别人都不当那个出头鸟儿你还让我去，你这不是坑我吗？”
大烟鬼一听兆盛的话，当时就急眼了，说道：“小盛子，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咱们是兄弟，我坑谁也不能坑你啊！我就是让你跟我去吃个饭而已，至于收不收茧儿，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到时候你装模做样跟他谈谈，随便找个借口把他打发了不就完了吗！他三谷愿意当那个冤大头，那咱还不敲他一顿？这几年我去他那儿买大烟，这小子可没少赚我钱。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机会，我能饶了他？这回我跟他说让他在日本馆子请咱们吃饭，日本子的饭我还没吃过呢，你可别说你不去！你现在当了大掌柜，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你让我也沾沾你的光儿。”
由兆盛板着脸说道：“你瞅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儿，日本子的饭有啥好吃的？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得了人家的好处了？”
“小盛子，我的兄弟，这年头儿没有好处谁给他办事儿？再说了，我还能捞着啥好处啊，不过就是以后买大烟便宜点儿呗。”
“你呀你，早晚让大烟给毁了！孙二爷的事儿知道吧，那么好的人，要不是抽大烟能早早就没了？”
“说那个有啥用，又不是没戒过，戒不了啊！不是，咱这说小鼻子的事儿，怎么拐到我身上了？小盛子，你要是真为我好，你就跟我去一趟吧，哪怕我以后抽大烟能少花俩子儿，你都算帮了哥哥大忙了。”
由兆盛呵呵笑道：“我没说不去啊，吃小鼻子为啥不去！不过去归去，我可跟你说好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还有就是去了你就只管吃喝，不管听见啥都不能乱说话，记住没有？”
“嘿！你咋不早说！那你跟我扯这半天......嗯？不对劲，小盛子，你这是要算计三谷那个小鼻子啊？”
“我刚才咋说的来着，再管不住你那个破嘴我就不去了！”
“依你！都依你！你等着，我去果子店给小鼻子回个话儿。”
大烟鬼颠颠儿的去给三谷回话了，由兆盛看着大烟鬼的背影，奸诈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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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由兆盛和大烟鬼结伴来到位于满铁附属地的一家居酒屋。一进门，大烟鬼就喊道：“三谷先生，三谷先生，我把我堂弟给你请来了！”
三谷二小早已等候多时了，看到兆盛以后，热情的出来迎接。寒暄过后，三谷特意邀请他们到一个有桌椅的位置就坐。点好了酒菜，三谷二小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由掌柜，这次，冒昧的，邀请您，是为了感谢，上次在，丝蚕会的时候，您对我的帮助。来，我先敬您一杯，再次感谢！”
兆盛客气的回道：“三谷先生，您太客气了，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说完，兆盛也端起酒杯，和三谷一饮而尽。
三谷又给兆盛把酒满上，继续说道：“另外，由掌柜，还有一件事情，拜托您。想必您已经知道，我的朋友，委托我帮他，寻找买家的，事情。”
兆盛点点头，答道：“是的，三谷先生，不知道您的意思是？”
“由掌柜，那天从丝蚕会，离开以后，至今都没有人来，找我谈生意。我很不理解，我的朋友，因为急需用钱，所以价格非常优厚，可是你们为什么，不愿意收购呢？”
兆盛叹了一口气说道：“哎，三谷先生，其实那天您走了之后，我们也商量过这个事情，怎么说呢......”
"由掌柜，请不要顾虑，尽管直言。"
“好吧，我就跟您直说吧。三谷先生，他们还是觉得您不是我们行业里的人，也不懂我们的规矩，跟您谈生意不太牢靠。而且他们都觉得您是东洋人，怕跟您做生意会吃亏。”
“可是，由掌柜，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规矩，办事了。至于我是日本人，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吧......三谷先生，您有所不知，我们收茧儿的，还有一个规矩，就是先看货，后谈价，蚕茧儿这东西，每一批都有好有坏，甚至每一个都不一样，我们连货都没看见，怎么出价呢？再就是你们东洋人，跟我们一直都是竞争关系，按理说，你们要卖茧儿的话，也应该卖给你们自己人才对啊？为什么会找到我们呢？这一点，就连我也很好奇。”
三谷早知道可能会有此一问，于是按照事先编好的瞎话说道：“说到看货，那天去丝蚕会，是我急躁了，那个时候，货还没有运到，.现在这批货，就在城外的货栈，随时方便看货。另外，关于这批货的来路，呃......由掌柜，实不相瞒，我的这个朋友，是做，走私烟土生意的，他也不想，和我们日本的洋行，或者官方背景，扯上关系，所以才委托我，帮他把这批货，低价处理掉。我这样说，您能理解吗？”
“哦，理解、理解，要是这样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那么，既然由掌柜，您本人就是，收购蚕茧的，请问您有没有兴趣，收购这批货呢？我可以给您，一个让您非常满意的，价格。而且，这几天我也学习了，你们的规矩，今天，我还特意带来了，样品，请由掌柜过目。”
说完，三谷“啪啪”拍了两下手掌，立刻有居酒屋的一名服务员端着准备好的托盘放在兆盛面前。
托盘里放着一些已经烘干的蚕茧，兆盛拿眼一打量，就看出了这些蚕茧的不同之处。又上手抓起一把掂了掂，不由得在心里暗叹道：“哎，别看小鼻子不是个东西，打出来的茧儿可真他娘不赖。看看人家这茧儿，饱满、均匀、个头儿大、茧层厚、弹性好、出丝多，比咱们打出来的茧儿着实是强上不少。看来人家又是改良蚕种又是改良树种的，连选籽都拿显微镜照，真是不白给啊。”
验完了样品，兆盛由衷的对三谷二小说道：“三谷先生，您的这批货成色真不错，像这样的茧儿，您一共有多少？”
“由掌柜，果然识货，像这样的蚕茧，我有五千斤。”
“咝~~~”
兆盛一听，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五千斤上好的干茧儿，一百斤一担就是五十担，按照市面上的价格，至少能卖到八十元一担，五十担就是四千元。要是纩成生丝大概有二十箱，按照八百元一箱计算，至少能卖一万五、六千元。而且这些蚕茧儿，一看就是日本子承包的山场里放养的改良品种，成色极好。这样的货色，根本不会落在私人手里，更不可能拿去抵债。也不知道三谷这小子从哪里搞来的这批货，又为什么要便宜往外卖？
思忖片刻，兆盛对三谷说道：“三谷先生，您说的五千斤货，都是这个成色吗？”
“当然了，由掌柜，虽然我不是你们的同行，但我也是一个诚信的商人。我以可保证，五千斤蚕茧，都是这样的成色。怎么样？由掌柜，您有兴趣吗？”
“三谷先生，不是我有兴趣，我今年的采购已经完成了，账目都交了。而且作为丝蚕会的一员，我也不方便跟您谈生意，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实话跟您说吧，我也有个朋友，他是开药铺的，他也委托我帮他采购一批蚕茧作为药材使用，所以我才来跟您见面的。”
自从兆盛和三谷开始谈话以后，大烟鬼就被他们无视了。大烟鬼也乐得清闲，反正就是逢场作戏而已，你们谈你们的，我吃我的。其实大烟鬼吃完第一口就觉得难以下咽了，酒也没有什么味道，但是本着吃下去就不浪费的态度，照样嗞喽一口酒、吧嗒一口菜，旁若无人的往下塞。忽然间，他听到兆盛说有个开药店的朋友也委托兆盛采购一批蚕茧，大烟鬼愣了一下神儿，心说小盛子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要是逢场作戏的话你也太入戏了吧？于是大烟鬼开口问道：“小盛子，你说的是......”
兆盛连忙打断他道：“我们谈我们的生意，你吃你的饭，瞎参合什么！”
说完还狠狠的瞪了大烟鬼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
三谷一看二人的情形，脑子里好像有一道灵光闪过，微笑点头对兆盛说道：“哟西，由掌柜，我们都是为朋友帮忙，这再好不过了。”
兆盛原本是怕大烟鬼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听三谷二小这么一说，兆盛立刻察觉到三谷是会错意了，索性将错就错对三谷说道：“那......三谷先生，这批货，您的朋友打算卖多少钱？”
“由掌柜，您才是收茧的大掌柜，我能不能问问，您的朋友可以出多少钱？”
兆盛笑了笑说道：“三谷先生，咱们不妨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如果我出价的话，您可以替您的朋友做主吗？”
三谷一听，也笑了，说道："由掌柜，果然是，快人快语，您放心，我完全可以替他做主。那么由掌柜，您也可以替您的朋友做主吗？"
兆盛肯定的说道：“我也可以。”
听了由兆盛的话，三谷作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笑容，说道：“呦西、呦西！由掌柜，那咱们就心照不宣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