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宿醉的三谷二小无精打采的来到货栈。昨晚兆盛和赵老板太过热情,频频举杯向三谷敬酒,结果把三谷灌的当场就口吐莲花了,最后实在喝不下去了,才狼狈的告辞回家。
由兆盛和赵老板早已在货栈等候多时了,见到三谷二小,调侃了几句,双方开始验货称重。确认无误后,兆盛对三谷说道:“三谷先生,货物没有问题,方才,我已经命人去准备契书了,接下来咱们移步到丝蚕会,签定好契书之后就钱货两讫,怎么样?”
三谷二小表示同意,赵老板对兆盛说道:“由掌柜,三谷先生,赵某今日就要返回关里了,你们看这样好不好,由掌柜,麻烦你再帮我一个忙,找几个熟悉的车把式来,让他们现在就开始装货,咱们马上去签契书,契书签好了,这边的货也差不多装完了,两下里都不耽误,我也好早点启程。”
说完,赵老板还把手里拎着的一个皮箱打开,露出里面的数千元银票,对三谷二小说道:“三谷先生您看,货款我已经准备好了,只待签好契书就付款,绝不拖欠,如何?”
三谷闻言,有些犹豫。
兆盛一见说道:“赵兄,车马的事情好说,我现在让货栈里的伙计去找贺叔,让他联络几个知根知底的把式过来装货。只是这货款嘛,为了公平起见,一会儿到了丝蚕会,咱们先把货款交到中人手里,待契书签订之后,立即转交给三谷先生。另外,我先将佣金交付给三谷先生作为定金。我想这样就没什么问题了,您说呢,三谷先生?”
三谷想了想,觉得兆盛的提议非常合理,也就点头答应了。随即,兆盛拿出两百元银票给了三谷二小,又吩咐货栈的伙计去联系贺叔,然后带着赵老板和三谷二小去丝蚕会签订契约。
到了丝蚕会,小王先生和尤百川先生等人已经做好了签约的准备。由小王先生起草契书,尤百川先生以丝蚕会理事的身份作为担保人。
赵老板和由兆盛首先将各自的货款统一交给尤百川先生保管,与此同时,小王先生已经写下两份契约拿给兆盛。
契书属于标准合同的类型,大概的意思就是经过友好协商,某人与某人签订买卖合同,价格几许,货物多少,共计几何,钱货两讫,互不相欠,立契人某某某,担保人某某某,这些。
三人看过之后,兆盛却是不住摇头,然后对小王先生说道:“王瞎子,这个契书不妥。哎,这事儿怪我,没有交代清楚,麻烦你修改一下。”
小王先生有点嗔怪的说道:“哎,我这不白写了吗,那怎么改啊掌柜的?”
兆盛解释道:“是这样,这回是咱们和赵老板共同收购三谷先生的蚕茧儿,价格是六十元一担。赵老板要蛹,咱们要茧儿。按照蛹重六分、茧儿重四分来算,那么赵老板支付六成的货款,就是六六三十六元。咱们支付三成的货款,也就是四六二十四元,而且契书要一式三份,哎,算了,我也别跟你细说了,还是我说你写吧。”
小王先生听的也头大,不耐烦的答道:“好好好,你说,我写。”
于是由兆盛口述,小王先生刷刷点点写下一份契书,将内容修改为今有赵补拙与由兆盛,合伙向三谷二小购买蚕茧共计五十担,其中蛹按六成折算,茧按四成折算,蛹价三十六元,折合三十担,总额由赵补拙支付。茧价二十四元,折合二十担,总额由由兆盛支付。不足一担者亦按一担计算,不再散称。货物已由买卖双方验看无误,货款当场交割,钱货两讫,概不相欠等等。最后是立契人赵补拙、由兆盛、三谷二小,担保人尤百川,书写人王云汉。
写好之后,兆盛叨叨咕咕的念了一遍,自言自语道:“嗯,这就对了。”
然后又大声朗读了一遍,对赵老板和三谷二小说道:“二位,这是契书,你们看看,要是没有问题,就劳烦王先生再誊抄两份,咱们一式三份、人手一份,可好?”
赵老板摆摆手,说道:“刚才听你读了一遍,没什么问题。再说咱俩都是买家,我就不看了,还是请三谷先生过过目吧。”
兆盛顺手就把契书递给三谷,说道:“那三谷先生,您看看吧。”
三谷刚才也听见兆盛宣读契书了,于是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大致觉得也没有什么问题,就递还给兆盛。
兆盛又让小王先生誊抄了两份,然后众人纷纷签字画押,并且按上了手印,契书就算签订成功了。
拿到契约之后,赵老板立即向众人说道:“诸位,我今天还要赶路,就先走一步了。货款的事情,就请百川兄代为交割了,赵某告辞,咱们来日再会。”
兆盛说道:“欸,赵兄,着什么急啊,马上就到晌午了,用过酒饭再走也不迟啊。一来咱们庆祝合作成功,二来答谢百川先生和云汉兄的相助,三来也为赵兄你践行,大家好好儿喝上几杯,是不是三谷先生?”
三谷二小一听还要喝酒,好悬没又吐出来,连忙说道:“是的,赵老板,不妨,吃过午饭再走。但是,酒,我是不能,再喝了,昨晚,喝的太多,到现在都,头痛。”
赵老板也推辞道:“诸位,天已经不早了,方才我已经让兆盛兄弟帮我雇车了,想必现在货物已经装好了,我就不耽搁了。况且昨晚我也没少喝,现在跟三谷先生一样,头疼的厉害,这酒啊,咱们还是下次再喝吧。”
兆盛无奈,只好说道:“哎,那好吧,既然赵兄和三谷先生都这么说,那这次就暂且作罢。下次咱们再合作的时候,赵兄一定要多住几天,到时候咱们好好亲近亲近。”
“一定一定,要是有机会的话,还请诸位到关里来做客,好让我也略尽地主之谊。”
“好,那咱们就说定了。诸位,我去送送赵兄,顺便交代车把式几句,让他们平安顺利的把赵兄和货物送回去。三谷先生,货款的事情让百川兄马上跟您交割,我们就先行一步了。百川兄,拜托了。”
百川先生答道:“放心吧,我马上去准备货款,还请三谷先生少坐片刻。”
兆盛说完,暗中给百川先生一个眼神示意,就带着小王先生和赵老板走了。尤百川先生为三谷二小准备货款,小心谨慎的验算了三遍,又把银票的数量认真仔细的核对了三遍,这才不忙不慌的交到三谷二小手中,说道:“三谷先生,这是货款,您清点一下吧。”
三谷二小接过银票,数了一遍,发现只有一千五百六十元。愣了一下神,又重头一张一张的数了一遍,结果还是一千五百六十元,就犹疑的问道:“呃......这个......百川先生,银票的数目,好像,不对吧?”
百川先生一听三谷二小的话,面露不悦道:“三谷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货款我可是数了好几遍才交给你的,怎么会不对呢?”
三谷二小说道:“柏川先生,您是不是,数错了?您给我的货款,只有,一千五百六十元。”
柏川先生没好气儿的说道:“那就没错啊,三谷先生,就是一千五百六十元啊?”
三谷二小急道:“不对,柏川先生,您算错了,货款应该是,三千元。”
柏川先生怒道:“三谷先生,莫非您昨天晚上喝的太多,还没醒酒吧?货款明明是一千五百六十元,何来三千元一说呢?”
三谷二小摇头道:“不,百川先生,您一定是,算错了。由掌柜和赵老板,买了五十担蚕茧,每担六十元,不是刚好三千元吗,怎么会是一千五百六十元?”
百川先生皱眉道:“三谷先生,您是不是记错了?契书上不是写的明明白白吗,蛹价三十六元,折合三十担,共计一千零八十元,由赵老板支付;茧价二十四元,折合二十担,共计四百八十元。一千零八十元加四百八十元,不正好是一千五百六十元吗?”
“纳尼???!!!”
三谷二小当时就懵圈了,拿出契书仔细的看了一遍。只见契书上写的蛹重占六成,折价三十六元,共计三十担;茧重占四成,折价二十四元,共计二十担,没错啊?三十六元加二十四元等于六十元,三十担加二十担等于五十担,六十元乘以五十担等于三千元啊?怎么会变成一千五百六十元了呢?
三谷掰着脚趾头算了好几遍,突然大喊一声:“脚都麻嘚!!!我明白了,这个契书有问题!!!你、你们合起伙来欺骗我!!!”
百川先生脸色一变说道:“三谷先生,您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这契书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您是画了押按了手印儿的。我作为担保人,也是按照契书上约定的价格给您付的款,我怎么就骗您了呢?”
“八嘎牙路!!!你等着!我现在,去找由兆盛,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三谷二小说完,趿拉着木屐,撒开两条小短腿,神风一般的向货栈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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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到半路,三谷二小迎头遇见送走了赵先生的由兆盛,一把抓住兆盛的衣领咆哮道:“由兆盛!你这个混蛋!还有赵补拙!他人在哪里?我的货呢?你们是不是已经把货运走了?还给我!快把我的货还给我!!!”
由兆盛看到三谷二小,故作惊讶的说道:“您这是怎么了,三谷先生?无缘无故的,为什么骂人啊?货?货已经被找老板运走了啊。”
“无缘无故???”
三谷二小气急败坏的说道:“你不要跟我,装傻充楞!你们合起伙来骗我,你们、你们真是太可恶了!”
“欸?三谷先生,您这话是怎么说的呢?我们怎么骗您了?难道是百川先生没给您货款吗?”
“货款已经,给我了,但是数目不对!”
兆盛笑道:“三谷先生,数目有什么问题吗?不能啊,百川先生办事向来稳妥,这里面不是有什么误会吧?”
“你、你,哪有什么,误会!我不跟你理论,总之,我不卖了,你把我的货还给我!”
兆盛一脸委屈的说道:“三谷先生,您这样就不对了,说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您怎么能反悔呢?而且这货已经运走了,我就算想还也还不了啊!”
“你们,真是,欺人太甚!我、我要去告你!你等着!我要跟你们,打官司!”
兆盛态度一变,冷声说道:“三谷先生,咱们可是签了契约的,岂是你说卖就卖、说不卖就不卖?你违约在先,还恶人先告状,你真当你们小鼻子可以肆无忌怛的欺侮我们中国人啊!既然你要告我,那就尽管去告好了,想打官司我随时奉陪,告辞!”
说完,由兆盛不理狂躁的三谷二小,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