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野姜橙2020-12-21 22:363,422

  “活……着。”慕容璋艰难吐字。“她还活着。”

  齐桓松开手。

  慕容璋跌倒在地,如坠深谷,大口喘着气,喃喃重复道:“活着。”

  “谁带走了她?”

  “丹霞天的人。”

  玉京街头。

  自韶岭关战事后,玉京的雪就从未停过。鹅毛大雪成日的下,老人们说那是无法归乡的亡魂,只能这样与生者相见。

  但玉京的人们依旧沉浸在即将来到的元春当中,韶岭是诸侯边塞之地,与皇城万里之遥,苦不及他们。

  各色纱灯高高挂起,朱旗灯山连绵不绝。

  伽蓝寺门前,五个男人齐聚在花灯下。

  “抽吧。”慕容璋随手抢了一个和尚手里的竹筒。红剌剌的签头,在飞雪里刺眼得很。他挑了五只签,有一支上写着“下下”。

  “哥,你信他?”杨九看着慕容璋,“咱们都跟你走,你想好了就成。”说完,杨九飞快抽了一支签。

  “不要他娘的废话,快点。”慕容璋皱眉催促。

  其余三人沉默不语,都伸手抽了签。

  慕容璋自己也抽了一支。

  “运气最差的那个去丹霞天。”慕容璋看了看四人,“其余四人回上兰观,拖延时间。成了,咱们去渤海王府吃香喝辣。不成,咱们就杀出去,赌一把。谁想继续天天在墓里呆着,现在就可以杀了我去邀功。”

  见四人不说话,慕容璋笑道:“哟,没人杀我请赏啊?那我可就信了啊,谁到时候再反悔可就来不及了。要是后面再卖咱们兄弟,我就剁他脑袋了。我手特快,下汤圆似得,咱们看谁手快。”

  萧璟之收起折扇,骂道:“别装。都快拿出来罢,没人去就我来。”

  他率先亮出签,上面写着“上吉”。

  其余四人也纷纷拿出签条。

  慕容璋扫了一眼,道:“就这样罢,按计划行事。”

  诸国使臣商贩入境,连西南角永安渠旁的小道观也热闹的很,香火旺了起来。

  道观曰:“上兰。”

  四个男人一路无话,行至上兰观后院。一巷之隔,接着浮栀坊,勾栏瓦舍之地,贩夫走卒,乞儿奴臣,鳏寡孤独者皆于此处汇集,又因曾是前朝官窑,烧制各色器物,废弃的烂瓷瓦片堆积如山,官府的人懒得处置,直接就地用土埋了。后来上面建了座烧窑厂,到处便是瓦砾陶土,雨雪天里,走十步便得当心踩片碎瓷废铁,又称“烂泥窑”。

  两个少年似早已在门口候着,一男一女,十六七的年纪,身着芦灰色道跑。女孩头上系着桔梗紫色的长带,发分两髻,瘦小清秀。少年则顶留一髻,年长沉稳些许。少年见他们便骂道:“还敢回来?坟堆里的人就去地下呆着,白日里到外面晃什么?”

  “绑了。”

  随他这一声喝斥,巷子里那些贩夫走卒闻声瞬间翻上墙头,扒开了枯草瞅着,这些自然也是上兰观的人,只是扮作普通百姓,守在附近,这烂泥窑便是最好的掩饰。

  慕容璋反笑起来:“问金侯安好,我等去外面找些营生,赚些小钱,这不常有的事吗?”

  女孩道:“此一时,彼一时。你们办砸了差事,还敢出去吃酒听曲儿。什么营生得去琼林楼?”

  四人皆是心头一紧,果然他们的行踪已然被知晓了。

  “阿绡别废那么多话,凭他们能去那等地方吗?勾结大兆朝臣就是死罪,修罗堂的规矩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修罗堂刺客的声名令诸国权贵闻风丧胆,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又受命于谁。他们自然不能结交朝臣,但有人出价,他们就乐意动手,这些把柄握在手中,令他们有恃无恐。他们十有八九出身卑贱,有些人外出赚些营生,彼此私下里本也都知晓。本来是可以自圆其说的,但五人刚刚在琼林楼,生死一线,尚且心魂未定。又听他这番话,不知他们探知了多少情况,一时心乱如麻。

  竟也无人讲话。

  墙头上的人翻身落下,手里捆了短刀,或拿了木棍,涌了上来。

  莫日根一拳砸在墙上,发出一声长啸,激荡回旋,双眼发红,犹如恶虎。杨九见状回神,忙拉住莫日根,对那金阊拱手陪笑道:“金爷,别跟他这个粗人一般见识。”

  萧璟之摇扇笑道:“瞧把三弟气得。我们第三十五宗行事向来守令,净慧尊者的受罚名录里,咱们五人可一次也没留过名。”

  “要我说,这倒不急。”阿绡打量一番,见这几人怕不是好像与的,若是交手,得不偿失,便低声向那金阊耳语:“慕容大人也是有身份的,咱们不必平白得罪人。且不知他们做了什么,先让他们回去,待安乐尊者回来定论。别让他们跑了就成。”

  慕容璋笑道:“前后因果,我等自当向尊者回禀。”

  金阊声势虽大,却有些畏惧这叫阿绡的少女,虽仍愤愤不满,但随即挥手让众人散去。

  风雪中天色昏暗下来。

  上兰观,普妙山殿,这里没有外客,皆是观内道人。他们均是流落他乡的北襄遗民血脉,被选拔招入修罗堂。修罗堂内分四御者,御空,御海,御山,御风,乃旧日北襄王室及诸公卿后裔。另有十三尊者,皆是旧日北襄朝臣或武士族人,首尊痴耶,率余十二尊者建立“隐室”,每尊者旗下领三宗魂士,共计三十六宗,每宗人数不等。

  四御与十三尊,两者相互制衡,又皆听命于姜拂。然四御者率王室及诸公卿后裔,自然不在此地,他们居于宫舍大殿,依附于大兆皇室,多年来与齐氏血脉相连,逐渐式微。于是姜拂才另立上兰观,任命十三尊者。

  慕容璋五人便是第十三位深泉尊者名下,第三十五宗魂士。

  普妙山殿,分东西两殿,西殿立有一尊妙乙神君像。

  神君坐于金莲之上,高入穹顶,金莲花则有两人之高,莲瓣下竟有十三道门。门前皆有道士看守,摆有几案,几案上只有一张白纸,有人见他们来了便伸手拦下。

  慕容璋拿出印绶往纸上一印,殷红夺目,是一方奔涌的泉眼。

  “为何少了一人?”

  “他已回了观,还有些事要办,待会儿回来。”慕容璋解释道。

  那人不再阻拦。

  慕容璋等人走向一扇门,门上用彩泥绘了瀚海吞日,愁云万里,霁青混着金色,诡艳混乱,一看便不合大兆宫观规制。

  不待伸手,那扇石门便自己开了。

  悬浮的石阶层层叠叠,下面是幽深无垠长道。越往深处走,倒立着一尊瑰丽巨大的鸟身人面像,从这里开始似乎就脱离了世间法则,这尊像悬浮在空中,羊角虎爪,庞大的赤金色的羽翼裹住苍白的神身,展翅欲飞,手执白色法螺,面容妖丽,神色却庄严肃穆,难辨雌雄。眉间轻点花钿,似蹙非蹙,丹唇含笑,双目紧闭,似是悲伤又似是愤怒。

  背后的石门彻底关上,四周没有灯火,但空中飞舞着无数不知明的小蝶,荧光闪闪,犹如月辉洒下。它们聚集在这尊半魔神像上,映照着魔神的面庞忽明忽暗。

  仿佛直坠阿鼻地狱。

  永安坊,南平街,有两家府邸各占去半条街。

  一府邸牌匾上书着“长春园”,便是这梁家的宅院。梁子昌回府已是晚上,他是渤海王伴读,自幼成日里便是陪着齐桓的,个把月也回不了家。

  他也不稀罕回去。

  刚入了大门,便见一女子哭叫着扑倒在地,发髻散乱,枯绿的罗衫广袖少了半截,雪白的小臂青一块紫一块,莲子白的束腰带被扯得松垮,月白长裙上满是泥泞,佩玉小带滑落在地上,一块玉珏滚在梁子昌脚下。

  不用看也知道,必然是他兄长不知从哪儿抢来的女人。

  听人说是某处楼里的清倌,脾气大得很,在梁府里闹得要死要活。

  这女人正打量着他,梁子昌皱了皱眉,他不打算多管闲事,转身要走,却被人一把扯住了袖子。他一回头,这女人正抓住他不松手,他一时惊疑不定,却见她从地上抓起那块玉珏就塞到他手中。

  一阵喧闹,正是他那个哥哥带着小厮追了来,还有一群丫鬟婆子。

  “死婆娘,你还跑正门来,全是爷们儿,果然是楼子里出来的,不害臊!爷叫你当妾是看得起你,你非说要明媒正娶才肯洞房房,爷也答应了,你居然算计着要跑?”梁子勋扬手就是一鞭要下去,“爷打死你!”

  那女子捂住身子,却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只听得众人一阵惊呼,她抬头一看。竟是梁子昌猛的伸手抓住了鞭子。

  “尉迟大司马被贬,父亲也受这个牵连,如今朝里动荡。闹出人命案子,怕要被人抓住把柄,为了个女人不值得。”梁子昌冷眼看向地上的女子,“来人,先把她带下去。”

  众人也怕出事,丫鬟婆子们忙将人抬了下去。

  自他爷爷那辈起,因随尉迟明达征战,偶一次救了这位大司马性命,得了个参将的武职,他梁家便有了些起色。他爹梁淳是嫡生的,又凭此谋了个折冲府的府兵一职,却没什么本事,但到底承了梁家家业,吃穿不愁。他还有另两个叔叔,一个考了举人,得皇帝抬举,一步入了翰林院。还有一个成了商贾,买卖货物,凭着梁家在朝中那几分人脉,竟赚得风生水起,田庄商铺添置了不知多少家当。

  这梁家方才算是在玉京城里能喘口气,日子渐渐好起来。

  但这跟他都没什么关系,他是梁府的庶子,梁子勋才是梁淳正妻阮氏的儿子。

  他向来是没法在这个家里好好喘气的。

  梁子勋此人空有一身蛮力,却既舍不得从军,也不乐意读书。三年前,梁家求爷爷告奶奶的,终于让他在官衙得了个闲散武职,但他却只爱寻花问柳,平日里酒色二字是脱不开的。倘若遇上梁淳回府,碰上了就是一顿鞭子,若没碰上也是一顿骂。自此,但凡梁淳有差事出了门,梁子勋愈发猖狂,浆酒霍肉,买醉嫖赌,不造十二万分的孽不甘心。

  “果然是妾生子,勾栏里出来的崽子,轮得到你管爷的事吗?”梁子勋挥鞭便朝着梁子昌打去。

继续阅读:第27章 众怒难犯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十方伏妖录:娇憨神君在线追妻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