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年,也就是魏湛要做的是,将那败军之将箫淮玉押送回京,再同那长公主唱一出“有情人”的戏码。
先激起箫淮玉对长公主的旧情。
再将演一出“脚踩两条船”,向皇帝承认自己其实有了心上人。
云鹤则来演魏湛隐瞒多年的“正房娘子”,金屋藏的那个娇,务必要将长公主气得七窍生烟,觉得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狗男人,最后重回箫淮玉的怀抱。
至于这镇国大将军是怎么抓到她的呢?
她也纳闷。
这镇国大将军娶“正房娘子”,也未免太草率了,也太假,太敷衍了。
皇帝与长公主不会怀疑么?
或许这就是风月司的安排?
云鹤懒得想那么多,嗑完了瓜子,觉得嘴干。
“拿杯水给我。”
她这个挂牌夫人,还算是有两个丫鬟婆子服侍。
一个叫有春,一个叫应夏。
有春回答了一声,转身去端茶。
过了好一会儿才端了杯茶水,云鹤心中纳闷怎么来的这么晚,刚伸手要接过茶盏——
茶盏却被人端走了。
这是故意的,云鹤蹙眉挑目,抬头一看,霎时呆住。
“怎么了?”那人一双狭长的凤目,深邃而明亮,眼角微微往上挑,带着通透与清冷,一身玄黑色常服,威严又肃穆。但是嘴角的笑又生了几分暖意。“我服侍的不好吗?夫人。”
他不由得将夫人两个字咬重。
“魏延年?”
云鹤心里陡然一暖,也顾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伸手环上了他的脖子。
算起来从风月司一别,到入凡尘,两人已经有数月未见了。
“你该叫我魏湛。”
说完他将人揽腰抱了起来,坐上了软榻。
“我要喝水。”
云鹤望了一眼刚才被人拿走的茶,她是真渴了,准备起身去拿。
魏湛抢先一步拿到手,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心里的意思便明白了。
“你喂我。”
“好。”他对她总是能生出无限的耐心。
魏湛将那盏茶放到她唇前,看着她心满意足的喝下去,忽然自己也心满意足了。看着湿漉漉的樱唇,仿佛上面是有什么仙霖甘露,他忍不住低头,贴了上去。
这个吻十分的绵长,先是轻柔的,后来像是压抑不住的洪水猛兽,两个人都有些迷离。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面颊,令此情此景变得十分不真切。
他将她结结实实的揽进怀里,云鹤能听见他逐渐紊乱的心跳
门口传来哐啷一声,似乎是什么打碎了。
两人都僵了一下,方才恋恋不舍的放开。
是应夏的声音:“呀!这是怎么了?没烫着吧?”
有春干笑了两声,十分勉强,但还是得体回应着:“没有,哪里那么娇气?我去叫人来收拾,再重新给夫人备茶。”
刚才的一幕,有春瞧的十分清楚。
那个杀伐果断,权倾朝野的人竟如此依偎在那个女人身旁。
竟还是个从道观里抢来的女人?她一直以为大将军不过是为了搪塞皇帝。
但刚才他瞧着那女子的眼神,一江春水都抵不过眼神中的那份缱绻。
·
这天,雪后初晴,满园松萝挂着雪,像银铸的。
“王文家的,你可得好好跟我们说说,将军怎么就瞧上那道姑了?”
丫鬟婆子们在后院吃酒打牌,嚼舌根。
王文家的婆子酒吃多了,开始胡吣:“那还能怎样?不就是那些狐媚手段。那日好大的雪,将军押了那缗月国国君入京,约莫还有两三天路程,据说是缗月国国君病了,天气也坏,这身子也不好,将军怕人死了,就说歇两日,那国君非要去附近的水月观里住,要我说啊,从前那些传闻有几分真的。他就是喜欢那些道姑仙童。”
“这将军或许也是魔怔了,在那水月观里瞧见一个姑子,当天便叫我家那位回府,叫人去接。”
“这样快,将军就着了道了?”
“谁说不是呢,你们说说,这刚见面一日也未到,将军就急着把人送回府。这不是凭了狐媚本事又是什么?”
“啧啧,倒白辜负了长公主一番美意。”
有春此刻正在长廊里坐着,她是大婢子,丫鬟婆子们这些话,当着她面是将不出的。
她只能通过这样的法子知道众人的想法。
此刻有春手里抱着一只鸽子,她将半截纸细细卷了放进小木筒。
当鸽子飞走时,她心里异常煎熬。
“哟,有春姑娘,有事您吩咐啊,怎么在这儿等着呢?”王文家的婆子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可是夫人有什么要拿的东西?我找人送过去。”
有春忙笑道:“是我自己还没想清楚拿什么,突然忘了,白来一趟。”
说完便匆匆走了。
·
幼帝慕容翰刚下朝,身边的大太监吴德便慌忙赶来了。
少年人一身明黄,清瘦,俊逸,只是配这身衣裳还是显得有些小了。
可威严倒是不减半分,不动声色:“没什么事,回御书房再说。”
吴德知道小皇帝这是不想在群臣前露出沉不住气的样子。“是。”
御书房。
一盏上好的老君眉被砸在地上。
“魏湛他竟真的敢——!”慕容翰生气的样子还是像个孩子,“这不仅是折辱我阿姐,还是在折辱大缙长公主,更是在折辱朕!不过是个莽夫——”
转念又冷静了下来,慕容翰清楚魏湛不只是个莽夫,还是个杀神。
否则七国之乱又是如何平下的呢?
“他倘若真金屋藏娇,朕也断不会怪罪,毕竟是男人,军中也不是没有这些事情。但他怎敢为了拒婚,随意找个人来滥竽充数,竟还是临时在水月观抓来的道姑!”
吴德是个知趣的。“陛下莫要为这等人气坏了身子,不如先与长公主殿下商议。奴才的人还在将军府中,随时听候陛下与长公主差遣。”
慕容翰低声恨恨道:“我阿姐怎么总看上这种不争气的人。”
他自然知道慕容笙是看重魏湛手中的兵权,而非他这个人。可心里想的却是被押回京的箫淮玉,往事浮上心头,又是一阵不痛快。
“去长乐宫,瞧瞧阿姐的病怎么样了?”
吴德俯首称是。
·
云鹤大摇大摆去了书房,还是她从前见过的老名字“风泾斋”。
“夫人,将军吩咐了,他看书时不让人进去。”侍卫有些为难。
“你叫李泽?”云鹤盯着眼前这个人,细细打量,应该是常年跟在魏湛身边的那个,阖府上下的人她最近都打探清楚了。
李泽一愣,奇怪她知道自己的名字,或许是将军提起过自己。但她一个刚入门连婚仪也未摆的人,怎么敢有胆子闯将军的书房?不过是将军拿来挡皇家婚约的一个工具罢了。
府里的下人叫一声夫人,不过是因为魏湛的吩咐。
私下里李泽听见丫鬟婆子们嚼舌根,都将她看作侍妾。
“是。”
李泽依旧毕恭毕敬,无论如何这些事轮不到自己置喙,他只管遵将军的令。
“让她进来。”
里面的人忽然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