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回办完了差事被人叫住。
“哟，这不是堇枳姐姐吗？您大驾光临，我眼拙了。”
堇枳是慕容酽房里大丫鬟，王府里的人见了那都要卖几分薄面。
“方回，王爷说你这几日做事不利索，要收拾你呢。”
方回愣了愣，眼睛一瞪：“可不敢，小人忠心耿耿，定是有人乱嚼舌根啊，堇枳姐姐你人美心善，且帮我这个可怜人，美言几句。”
他话是这样说，只眼睛瞪大了些，看似惊恐，脸却笑成了一堆褶子。
这哪里是他做事不利索？
是他做事利索，机会要来了。
王爷要跟他打听，那个姜月去了哪儿？
“别臊！你的忠心自然自个儿去说，我哪里知道。”堇枳冷笑着，心说王爷瞧人是准的，这个方回，人瞧着老实，倒是生了个千回百转九曲回的鬼心肠。
“自然自然，自打那云姑娘，姜姑娘搬进府后，府里事情不少，小人都一一照看着。”方回又顿了顿，“更有上次王爷嘱咐，我这是天天放在心里，不敢怠慢半分。”
堇枳笑着白了他一眼，“那就走罢。”
·
方回跪在慕容酽面前，闻着茶香，咽口了咽口水，拜道：“参见主子。”
慕容酽见方回乖觉的样子，越发觉得这人鬼心思多。
当时自己提了一嘴，方回就想透了，还动手查的明明白白，却一直没找他，就等着他问话呢。这人是怕自己主动多嘴，被人说是故意找那姜月的错处，倘若自己不问，想必未来这也是方回手中与人交换消息的把柄。
他一时懒得客套。
“说吧，那天姜姑娘究竟去了哪儿？”
方回看出来慕容酽懒得废话，忙直奔主题：“她的确是买布去了，那日姜姑娘出了府门，抱着那孩子，在东市的百安坊逛着，买了些糕点瓜果这类小食，后又去了安氏锦庄，再又去了玲珑巷，去脂粉铺子买女儿家的东西了。”
慕容酽倒是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姜月真只是逛街去了。
“就这些？”
方回掂量了下慕容酽言外之意，仿佛在说，一点猫腻也没有，白费听他讲这些话了。
“有一两处蹊跷。”
啪嗒——
慕容酽将茶盏放在桌上，来了些兴致，眼神终于全部落在了方回脑袋上。
“如何蹊跷？”
“安氏锦庄不是她从前常去的那家，她不过是个水月观的姑子，没那么多银钱。”
慕容酽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稍作停顿：“许是如今她月银多了，自然想瞧瞧好东西，还有什么？”
方回明白了，慕容酽这是暂且不打算追究，这声“还有什么？”是让他继续一五一十的说完。
“还有其实她出去的时候，小人差人跟着的。但自从入了那安氏锦庄，便不见了人影。虽说那锦庄人多地广，但也不至于如此。”
纱灯内的烛火，爆了个花，一时格外寂静。
“然后呢？”
“然后奴才的人就没见着她出来，再见人的时候，已然是那玲珑巷了。”
慕容酽笑道：“这么说她还会妖术不成？”
“小人不敢擅自揣测。”
方回惊出一身冷汗，他怎么敢说端王姐姐的人会妖术呢？
“镇国将军府在哪儿？”
“在……百安坊以北……”方回吞吞吐吐：“难道王爷是怀疑，云……”
慕容酽尾音上挑，有些惊讶：“本王怀疑什么了？”
方回叩头下去：“是小人多嘴了，该罚。”
慕容酽冷道：“下去吧，以后还是多照看着些。”
方回：“小人领命。”
慕容酽：“本王日后可不想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方回又磕了个头，忙道：“自然不会，不会。”
·
临安殿。
大清早吴德就来了，众人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罪臣萧淮玉听旨……”
萧淮玉跪下，这圣旨接过来，有些烫手。
他可以出去了。
但安知不是更大的牢笼？
反倒不如此处自在，皇帝褫夺缗月国号，降为州府，赐名“悯州”，将他封为“辅安侯”。
赐宅院，从此落居京城，实则为软禁。
“臣萧淮玉接旨。”
·
没过几日萧淮玉便搬到了宫外，入住了皇帝赐给他的新宅邸。
慕容翰赐了块牌匾，叫“乐思园”。
“这是要让我乐不思蜀吗？”
萧淮玉嘴上浮着冷笑，进去了，皇帝打定了主意要让他当个乐不思蜀的罪臣。
那么，他就挥霍好了。
其实今早他满以为皇帝还会召他去乾清宫。
当众宣旨。
岂不是更合了慕容翰让众人看他生死在握，天下独尊的样子？
那样的话，他或许还可以再看一眼慕容笙。
看她如今在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人，风华绝代。
可惜，他看不见了。
不知皇帝何日授予他官职，命他上朝，制衡魏湛，但总之不是现在。
他刚从宫里出来，想必接下来皇帝就会将大长公主赐婚给魏湛。
得先予，再夺。
萧淮玉猜慕容翰的计策是——在慕容笙与魏湛成婚后，想必会让魏湛再得意一些时日。届时，再找机会，让他上朝听命，制衡这个不可一世的权臣。
最后，再借他的手，夺取魏湛的兵权。
“见过侯爷。”
萧淮玉抬头，眼前少年一袭白衫，做了侍卫打扮。
吴德笑道：“侯爷，这是皇上赐的人，日后会在乐思园住下，为了侯爷的安全着想，会跟在您身边伺候。”
“十九参见辅安侯。”
吴德继续道：“另有三十余亲兵，常驻府上，皇上看重侯爷，侯爷务必万事小心。”
萧淮玉：“臣谢主隆恩。”
“哥，你别不理我啊。”
“哥！”
——“滚”
萧淮玉一盏茶扔出去，杯子还未落地，就被十九一把捞回来了。
“干嘛啊？哥，咱们现在都逃出生天，你不高兴吗？”
“十九，我现在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萧淮玉坐在凉亭里，桌上是丫鬟婆子备好的茶水糕点。
她们布置完东西就都避的远远的，仿佛这个主子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妖魔。
实则是十九看着吊儿郎当，狠话是一句没好说。“哪个若是管不好自己舌头，眼睛，或是手脚，尽管告诉我一声，我替你摘了，你从此便不用管了。”
“我知道你惦记着慕容笙。”
十九脱口而出。“我帮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