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转祸为福
野姜橙2020-12-15 15:133,888

  容成一双桃花眼,笑得像只狐狸:“崇妙仙君莫要生气,我自然有办法。既和魔域中人相关,我明日便去那阿鼻地狱闹一闹,必先将修葺灵台的钱款讨回来。自万余年前大战后,他们与咱们倒也还算和睦,先拿赔款,再立公案,待查明真相必当告知诸位。”

  崇妙稍敛了怒气,却依旧冷眼相待:“谁跟你是咱们。”

  话虽如此却不再为难。

  容成轻咳两声,感叹道:“哎,若是虚惊一场,倒劳烦诸位大老远跑来一趟。”

  晏青闻言忙道:“大家若是看得起我东仙源,不如多待几日。罚他丹霞天做东,为诸位洗尘接风,正好元春大节将至,咱们顺带也一起过了,免了朝贺之礼。”

  容成笑道:“好说好说。”

  这两人一唱一和,看得好些没见过世面的小仙瞠目结舌。

  丹霞天门下有懂事的弟子们,已然招呼了起来:“这天地远大,众仙友好不容易聚上一聚,若不摆宴喝酒简直枉费诸位跑这一趟。”“我东仙源冬景于诸天福地中也有几分名声,仙居,客栈,温泉,云海霞光应有尽有。”“元春大节将至,将迎十方海市,八荒珍品,今日在场的诸仙皆有折扣,物超所值,说不定还能遇见来下界逛耍的神君,诸位千万别客气。”

  其余三洞天的弟子也不甘落后。“若有忌食荤腥的仙友,可赏脸我长真天,一同吃素斋,论佛法,也是极好的。”“太虚天的二十一座天藏书阁也尽数开放。”“大酉华妙天邀诸位切磋舞乐造诣。”

  容成看众人一派友爱和睦,顿觉欣慰:“真是盛事,不如诸位留下一同参看今年的入门试炼罢,还需多找些这样有才干的年轻人,我仙门方能长盛不衰。”他又特意看向崇妙仙君,笑道:“崇妙姐姐定要赏脸啊,本君一直仰慕西仙源众仙风采呢。”

  崇妙仙君冷着脸,不置可否。转身便走了走了。

  这番好意,群仙一时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最后只能点头称是。

  他们自己找上门来寻麻烦,人家不仅给了解释,还办下招待,于情于理都极妥帖。云鹤在下面看得津津有味,东仙源这些老神仙,竟都像是人精变的,这下不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祸事转喜事,谁又不喜呢?分明就是赚钱来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而在丹霞天几位首座长老看来,实在是师尊避世太久,以致如今这些年轻的神仙未曾见过他老人家的手段,低估了这位仙君的厚颜无耻。

  按容成的话来说:“否则你以为上界神君看中了我什么?”无耻之尤,无理之极,早些年他还为此得了个诨号唤做“无双公子”。

  看着霜雪爬上裂谷里那根九天华柱,业火渐渐熄灭,“万神冢”三个字愈发明晰。容成眼色暗了暗,玉指轻轻搓捻,华柱毫无声息的瞬间化成齑粉,静如落雪。诸仙则沉浸在元春佳宴的盛事里,似乎无人察觉。

  “咱们回家吃饭。”容成忽又转作笑脸,便拍了拍座下的比翼鸟,瞬息间便没了踪影。

  一时群仙散去。

  “好看吗?”

  云鹤闻声猛然回头,一赭衣男子,身姿颀长,头戴漆黑帷帽,薄纱遮面。雪映赭衣,虽未见容貌,却显得男人愈发诡谲艳丽。此人不是刚才西仙源崇妙仙君身后的那个男人吗?

  “既是西仙源的弟子,何故鬼祟行事?”

  这男人却一言不发,缓缓向她走去。

  “你待如何?”云鹤的手已然握住剑柄,此人出现得悄无声息,不知来意,也不知在这里多久了。

  “我来看看你,阿鹤。”

  话音刚落,云鹤立时呆住了。这声音沙哑里带了些纤柔,雌雄莫辨。只见眼前人又缓缓撩起帷帽,竟和自己生了一张脸?

  是的,同一张脸。

  云鹤忽觉心口被人攥住,呼吸急促起来,她仿佛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眉眼,鼻梁,唇齿,她仔细端详着,不敢放过毫厘。

  云鹤打了个寒颤,有些迟疑:“哥哥?”在玉京待的那些时日,每每听人说起昭国,总绕不开她这个“哥哥”,明明是昭王长女,偏能征惯战,得封了世子,率昭国二十万将士陈兵韶岭,对峙魏晋三十万大军,逼得天子震怒。

  云鸩笑道:“怎么?不记得阿兄了?”

  她岂止不记得,简直从未见过。可这样说也不对,两人生得如此相似,犹如对镜自照,倒像是日日相见。可昭国的人为什么会找到这里?他不是应当在韶岭关沙场驰骋吗?

  云鹤转头不去看她,僵住脸,说不出话。

  “这位公子倒是面善,随便认兄妹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云鸩忽然笑道:“你不知道吧,阿鹤私下里只叫我姐姐。”

  云鹤愕然。

  “我们终于见面了。她已经死了,对不对?”云鸩神色慵懒,哈气搓了搓手,看着漫天飞雪,千峰万壑。云鹤心里一点点往下沉,笑道:“你知道?”

  云鸩也笑了:“是我让人把你装进这具身体的,我自然知道。”

  “那我该谢你的救命之恩了?”云鹤暗自心惊,不怒反笑,“你想要我做什么?”

  云鹤看着她,她笑她也笑,真真像是一个人。

  “阿鹤天真的很,以为她还能回来,写信说要跟齐桓和离,说她装良妻装得厌了。”云鸩顿了顿,继续道:“有人看到了那封信,做成她寻死和离的局。我就知道她活不过太久,玉京是吃人的地方。不过她可以死,昭王姬却不能死。”

  “所以我得是昭王姬?”云鹤冷笑,“可我不是你的阿鹤,又为什么要听你的?昭王姬已经死了,渤海王夫人也已经死了,我不会跟你走。”

  云鸩转头看着她:“你可能不信,我无法忍受她腐烂在棺椁里,所以你让阿鹤活着,我就千恩万谢了。你本也不必听我的,但既然已经是昭国云氏的人,同乘一船,你应该明白怎么做才能利人利己。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昭王姬。”

  “那我又该待在何处?昭国吗?”

  “大争之世,昭国才能给你富贵荣耀。”她忽然顿了顿,“让我猜猜,或许你不想要这个?否则你也不会从青屿山逃出来。告诉我阿鹤,你想要什么?”

  “昭王姬已经死了。我想要什么,与你无关。”

  “阿鹤,你该不会以为穿了这身衣裳,自己就真成了闲云野鹤吧?听闻你的死讯,父王悲愤,发兵韶岭,誓要为你复仇。青屿山一把火,引得列国酣战,因数万将士因你而亡,你竟无动于衷吗?”

  云鹤笑道:“我还真是毫不愧疚呢。昭世子,装什么仁善之辈呢?因我而起?这难道不是你们所求吗?听闻我死讯时,你很开心吧?如此便有理由行征伐之事了。诸国混战,胜王败寇,既有心做,何必不敢认呢?”这些诸侯手段,上辈子她倒是见多了,天下逐鹿者,都盼着世间乱成一锅粥,他们便分一杯羹。

  云鸩双目垂敛,看不出悲喜,不置可否。她想,自己还是把她当作阿鹤了,可是阿鹤已经死了,她绝不原谅自己,也绝不原谅父亲。

  “告诉我,万一我不想听话呢?你怎么杀掉我?杀掉你的亲妹妹?”

  云鸩抬头,饶有趣味的看着她:“酒怎样装进杯子的,就怎样倒出来。”

  她手里忽然亮起一簇火团,轻轻握住,云鹤却猛然难以呼吸,她的心头像被利刃握住。云鸩又突然松开手,她才缓过神来。

  云鹤笑道:“明白了,这具身体你最喜欢的酒盏?”

  云鸩:“不,阿鹤永远是我的妹妹,但她的魂魄已经弃我而去。那么这具身体里面放什么,就不重要了。”

  云鹤笑而不语,她突然想起了李琰,故作深情的人往往凉薄。“万一装进来的是个怪物呢?你妹妹会不会难过?”

  “死人不会难过,只有活人才难过。你当然是个怪物,我的老师告诉我,我是个十恶不赦之人,我的血,我的灵魂,只能引来另一个十恶不赦的魔鬼,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阿鹤还在我眼前就好。”

  云鹤突然很是难过。她又想起了那个噩梦,血染的头颅高悬城门,如果她的兄长还完好无损的在她眼前,想必她也什么都不在乎。可她不想再困在九百年前了,那些黑夜鲜血淋漓,永无止境。如今她便只是她,不必是谁的妻,是谁的兄弟,又是谁的子女,更不该是皇家妇,或诸侯女。此生她就要做无牵无挂之人,方得自在。

  “那我便来试试。”云鹤忽然定定的看着云鸩,“你说的哪句真,哪句假?”

  云鸩正不解其意——

  云鹤陡然拔剑出鞘,寒光凛凛,往颈上一抹。云鸩脸色大变,想也不想,便要上前夺剑。云鹤却忽然转身,倏忽间调转剑头,直刺向云鸩。

  眼见剑尖指向胸口,却又忽然上挑。只听刺啦一声,锦帛撕裂,长剑刺破左肩头。顿时鲜血淋漓,云鸩竟生生受了这一剑。

  “为什么不避开?”云鹤看着她,“你应该也是修炼之人吧,杀我易如反掌。”

  云鸩没有说话,她突然觉得这个不知何处来的游魂,和她更像是一个模子里生的恶鬼。

  “看来只有一句话是真的,你舍不得我死。”

  云鸩面色惨白,只是笑笑:“可你不是她,阿鹤不会用剑刺我。”她将薄纱放下,青黑的帷帽挡住她的脸,紊乱的气息逐渐稳住,让人再也看不清她的情绪。

  “她嫁去玉京,没人宠着,过得很苦。”云鸩缓缓道,“我知你所求了,既然你想留在丹霞天,便留罢。也当是了却阿鹤的心意,她总想着要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云鹤本想威胁云鸩,倘若她定要逼迫自己去玉京或昭国,她便以死相逼。对方却忽然松口,她倒没处使力了。

  “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逃不开的。你现在不必跟我走,但总有一日会来找我。”

  “我不会。”

  “不,你会的,阿鹤。命悬一线,回天乏术之时,记得来找我。”言罢,云鸩腾云而去。

  言犹在耳,人却没了踪迹。云鹤松开剑,看着血滴在雪地里,像生了一株红梅。她呆坐在石头上,脑子愈发混乱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拾起带血的长剑。

  云鹤一抬头,魏延年拿了张白绢,仔细擦拭着长剑上的血渍,问道:“怎么?为师一会儿不在,你就被人欺负了?”

  她夺过剑,嘴硬道:“胡说八道,明明是我赢了。”

  “那便回去歇息罢。”

  “自然要好好歇息,累死我了,那人倒有几分本事……”她洋洋得意,张嘴便又瞎编起来。

  魏延年笑了笑,倒也不点破,腾云带着人往回走。其实试炼的名册早已交了,他在那厢求师尊把她的名字录入名册。待他办完事回来,远远便瞧见她在这里跟人打架,那赭衣男子似是有意输给她,两人似是旧相识。不过她既不想说,他也就不问。

  丹霞天,仙都峰。

  “这几日元春大节,众仙不是要开宴吗?为什么回渺微宫?”云鹤气不打一出来,“我可都听见了,你别骗人。东仙源三百洞天,那么多好玩的地方,你这渺微宫冷冷清清,如何尽兴?”

  “元春大节一过便是入门试炼。”

  “魏延年,你莫要如此苛刻——啊不,无尘长老,无尘兄!”

  “叫师父。”

  云鹤沉默良久。“师父,这可是我上丹霞天第一次过年——”

  “不错,这也会是你过得最充实的一个年。明日开始准备试炼罢。”

继续阅读:第20章 烟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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