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山斋。
“啧啧,你刚才说什么?”李奂笑着,饶有趣味的看着云鹤。
“我说,我师父跟我们一起走。”云鹤托腮喝着酒,一脸微妙。“不行啊?”
青音飞到感慨万千:“你们两个倒是一丘之貉。”
李奂巴不得,如此一来,不仅多了个助力,增了胜算,再者云鹤也没理由可拦住他了。他最近正想着如何诓骗翠虚一道走。
他费劲心机,左一句人间的好,右一句无量海的坏,只求翠虚动点心思。不料此人是头犟驴,说什么也不肯,反倒怀疑起他来,日常出入洞府,时时盘查李奂。李奂告饶卖乖,这两日终得消停。
“要我说,你且直接一些,倘若她不想走,你却强求,此情便成了怨气。”云鹤语重心长,她这是根据从前自己对魏延年的经验,悟出来强求是要不得的。
“她是十成十不乐意走的。”李奂罕见有些忧愁。“且还有臧朗一事,她一直为她师父守着孝呢,倘若知道是我……”
“你怎的婆妈起来了,今晚咱们就得动身了。”云鹤眼睛一转,笑道:“我有个法子,你修书一封将原委告知她,倘若她愿来,咱们今夜便等她到子时,倘若过了子时她还不来,那你也不必惦记了。”
李奂沉思半晌也没话讲了,转身问道:“那你师父,他怎的突然就愿同你走了?”
云鹤思及当时情形,真话自然是说不出口。
“他觉得自己九百多年就收了我这么一个苗子,不忍心送我去天刑司,又觉得我不成器,也放心不下我独自去无量海,便先挑明了。”
李奂又是一杯闷酒。
“看吧,事情得挑明了讲,水落石出,比你惆怅望断的好。”
云鹤也陪他喝了一杯。
“你且早些去,喏,这是我丹霞天的弟子服,你出来的时候穿上。”云鹤将一个包裹扔给李奂,“我和我师父在这里等你,到时候咱们山门见。我师父会打发守门的弟子,说去察看海岸结界。”
忽然门被人推开——
“好啊,我就说你小子哪里去了?竟然在这里吃酒找姑娘。”翠虚冷笑着进来。
李奂吓得酒醒了三分。“师父?”
只见翠虚一身玉红裙衫,英姿飒爽,长眉凤目,乌发如云,眼角的痣在她讥讽人的时候,像是沾上的雪沫。
李奂最近总一时有影,一时无踪。今日翠虚恰好用盐,却发现洞府中只有满袋子的粗盐晶,未加研磨加工,她本想吩咐李奂去作坊将盐磨细了带回来,怎料又不见了人。陡然火冒三丈,一路找出来。那李奂又是个惯会卖乖的人,大玉天附近的仙君弟子,对他那是无有不识的。翠虚便一路打听,寻到了这藏山斋
“翠虚仙君,李奂他——”云鹤刚要讲话,便被翠虚打断了。
“好姑娘,我劝你你且别理他这种人,也别为他讲好话,风流浪荡子一个。”翠虚丝毫面子也不给,“一天尽想着吃喝玩乐之事,修为到家,便尽想些歪门邪道,跟我回去!”
“仙君不必动怒,是我找他来的。”
一个清冷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魏……不,师父?”云鹤转头看向门口,魏延年一身素白长衫,外披一件禅衣,青丝如瀑,仿佛冰雪雕成的一个人。他
“无尘仙君?冒昧了。”翠虚忙抱拳施礼,她实在未料到竟会在此地碰见魏延年。要知道上一次见,还是在逍遥峰,当时众仙于蓬瀛仙瀑举行集议。只远远的一面,也未能瞧得真切。如今一见,果真仙姿瑰逸,若玉山巍峨,一时竟看得有些呆了。
云鹤咳嗽了一声,戳了李奂一肘子。
“啊……误会啊,误会,师父你看,我就说我出来是有正事的……”李奂忙拉过云鹤,推到翠虚面前,介绍道:“这就是无尘仙君的弟子,云鹤。”
翠虚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见此情状,或许刚才真是自己莽撞了。眼神却是掠过了云鹤,朝魏延年看了去,道:“失敬失敬,不知无尘仙君,找李奂所为何事?”
魏延年正要开口,却瞧见云鹤同李奂站得十分亲近,微微皱眉。
翠虚却瞟见了这一皱眉,难为情道:“仙君莫不是为他二人前来?少年人这互相倾慕,也是常有的事……”
魏延年闻言一愣。
虽说是一道出海,但魏延年昨晚被云鹤拒开,心中不甚畅快。云鹤临走时说:“倘若有朝一日,你都记起来了,新仇旧恨一起来,今日喜欢几分,到时怕就要恨几分。我不愿同你走到那步,不如从前都忘了,只当是故友。你别对我动心思,我也别对你动心思。”
魏延年想起她的说辞,觉得难受,又没法驳斥。
或许是她心里有了别人,也未可知。翠虚那些话,又让魏延年笃定了些,昨晚她不过是在同自己讲托词。天道轮回,九百年前是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如今报应分明。
他只觉得是今生自己遇见云鹤晚了,她同别人是旧相识,先倾心了别人。而这个别人在魏延年看来,是李奂无疑了。本想要解释,忽然觉得这个误会也是有趣,索性坐下来。“愿闻其详。”
云鹤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忙将李奂推开。
翠虚瞧着却只当是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做实了自己的猜测。“云姑娘不必害羞,我倒是常听李奂提起你的。”
魏延年倒了杯酒。“我却未曾听她提起过。”
翠虚心道怪哉,明明是他叫李奂来的,怎的又说没有提起过。转念一想,必是自家弟子没入人家师父的眼,忙笑道:“他是个不太出息的,不过仗着年轻好颜色讨人喜欢,修为上还不大有作为,让仙君见笑了。”
魏延年却盘算着,或许在云鹤眼里,自己九百来岁的确是有些老了。毕竟在凡人看来,她如今正是少女年岁。翠虚看魏延年脸色又沉了几分,思忖着,太谦虚或许有妄自菲薄之嫌?又挑了几句好话说:“往后也未可知,虽瞧着有些爱玩,但人是十足十的好,品性端正,聪灵毓秀……”
李奂是个没脸皮的,少有听翠虚夸赞,如今陡然听了这些好话,吃了蜜糖一般,得意非常。云鹤越听越不对劲,魏延年分明往她同李奂这边瞧了一眼,脸色黑的吓人。
翠虚瞧那李奂高兴,自以为是帮李奂说了好事。云鹤急得面红耳赤,她只当是少女娇羞。
“翠虚仙君,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同李奂是拜把子的兄弟。”
“兄妹。”李奂纠正道。
魏延年一连喝了好几杯酒,他倒未曾想人家这已然是如此亲切,倒是他夺人所爱了。他将酒杯重重一放,众人都沉默了起来。
翠虚也摸不准这好事有没有说成,总结道:“这两人都尚且年轻,结成仙侣的事,自然是不成,我也不让的,仙君也不必太过伤怀,一切随缘罢。”
这怎么就成了上门提亲了呢?
魏延年无意纠缠此事,冷冷道:“无量海之事,你同你师父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