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奂惯是会察言观色的,刚才一时失了心神,听这魏延年语气冷的杀人,忙清醒了过来。
“师父,无尘仙君托我同你讲件事。”
“啊?”翠虚一时愣住,不及反应,便被李奂连哄带骗的拉走了。
云鹤拿起包裹,拉住李奂:“哎,东西没拿。”
李奂反手带了包裹,将门合上:“走了。”
云鹤转身回来,见魏延年坐着一杯杯吃闷酒。知他必定是误会了,但劝又不知从何劝,索性便不说话了。
魏延年见她冷着,更觉不快。如今想来,自己像是笑话,气她不肯讲实话,只找些托词。云鹤瞧他这幅样子,揣摩着他从前的脾性,自觉还是不要烦他,在屋里干坐了一会儿,便打算出去逛逛。
“你去哪儿。”魏延年又倒了杯酒。
“随便逛逛。”
魏延年放下酒杯,起身朝门口走去。“是我碍你眼了。”
云鹤将人拉住。“哪儿来这么大委屈?”
“松手。”
云鹤果真松手。魏延年心头又堵了三分,“你刚才给他的是什么?”
“啊,衣裳,丹霞天的弟子服。”云鹤解释道,“我跟李奂商量着,晚上出山门的时候,我跟他假扮成丹霞天的弟子,随你一道出去。”
“嗯。”魏延年又不说话了,也不出去了。
云鹤瞧他立在门口,“你还要出去吗?”
魏延年看向她,陡然将门关上。云鹤心中一紧,忙道:“我出去透透风,有些闷。师父您在这里歇歇,刚喝了酒,就别吹风了。”
“不想见我?”
“不是。我……”
魏延年推开门便往外走了。
云鹤见他这幅拈酸吃醋的样子,只觉得好笑。追了出去,将人拉住。“你这是做什么?”
“你又是做什么?”魏延年冷冷道。“人家都来我这儿提亲了,你也好意思拉扯。”
云鹤将人拽了进来,转身把门关上。魏延年兀自又坐下喝酒去了,云鹤将酒盏抢走。魏延年起身又要走,云鹤又起身将人截住。
魏延年被她折腾的没有办法,怒道:“世上的事,都要遂了你的心,从了你的愿吗?喝酒也不成,出去也不成,你倒是要怎样?”
云鹤见魏延年喝得有些醉,面颊带红,知他是恼了,心软了三分,也自觉气性上来后,从前那副强人所难的嘴脸惹人厌,闷闷道:“你别气。”
魏延年见她软下来,气也撒不出了。“我是快被你气死了。”
云鹤听他声调低了下来,知他是吃软不吃硬,顺杆儿爬,笑道:“气什么?你倒是说来我听听,要真是我错了,我给你赔罪。”
魏延年坐下去拿酒,不去瞧她。“不说也罢。”
“给我也来一杯。”云鹤顺手也拿了一盏,放到魏延年面前。“权当赔罪了。”
魏延年反应了一会儿,将她那盏端得老远,“你是吃准了我不乐意你喝。”
“那是你自个儿瞎想,我吃不准。你既一脸受了委屈的模样,又不肯好好说话,我如何能明白?”
魏延年突然放下酒盏,他能说什么,自己若是没有私心,借个师父的身份,棒打鸳鸯,也未尝不可,坏就坏在,他是有这个私心的。想了半天,还是说不出口,冷声道:“不明白就算了。”
云鹤默然一会儿,轻声道:“你别瞎想。”
魏延年一愣。“我没有。”
云鹤歪头瞧着他,“你是不是以为我对李奂有什么心思?”
魏延年不说话,闷了半晌,沉声道:“他自然是比我好。”
云鹤哭笑不得,她受不了他委屈的样子,又好笑,又可怜,一时竟狠不下心。一想到昨晚自己那番话,想必是伤到他了。
“你同他又不一样。”
“你不必现在说好话。”
“我对他能有什么心思,是他师父翠虚仙君会错了意。”
魏延年仍觉得云鹤在诓他。
云鹤忽起了逗弄的心思,问道:“那你觉着他哪里比你好了?”
魏延年瞧她这幅促狭模样,又恨又气。“你既瞧上,自然处处比我好。”
云鹤耐性被磨了大半,性子反被激了起来,气得拍了桌子。“我若是心里有他,昨日你休想沾我半分便宜。早将你剁了喂鱼。”
她说完便推门走了。
魏延年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云鹤的意思,且惊且喜,起身去追,云鹤早出了门去,不见踪影。
云鹤走在路上,忽觉自己是出尔反尔的小人。昨日说些伤人心的话,今日见魏延年吃酸,又是不忍心,但倘若让她接了他的好意,又惴惴不安。
天色渐暗,云鹤在外面晃了许久,不肯回藏山斋。只在路上买了些橘饼,正要付钱,忽觉兜里却是空空,是了,如今全副家当都在魏延年身上。
她叹口气,“不要了,谢谢。”
“这些都包给我。”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很是好看,外罩的是一件素纱蝉衣。云鹤顺着那手瞧上去,果然是魏延年。云鹤转身想走,魏延年拿起那盒橘饼,选了一块儿大的,递给她。
橘饼刚烘出来,香甜诱人。
“怎么出来了?”云鹤接过橘饼,细嚼慢咽起来。
“怕你饿死。”魏延年也学她促狭起来。
云鹤闷闷道:“饿不死,改天我同你学辟谷之术,以后也不必吃饭了。”
魏延年笑了笑。“那我做给谁吃?”
云鹤忽觉得这橘饼有些难以下咽。“随你。”
魏延年却认真道:“阿鹤,你能不能让我试试?”
“什么?”
“倘若你如今心里没有别人,便让我试试。”魏延年像是思虑了很久,“昨日你说的那些话很对,但往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或许九百年前没有这个机缘,但如今有了,你且让我试试,倘若你实在不喜欢,再赶我走,也不晚。”
云鹤看了一眼魏延年,又看了一眼远处的人群。魏延年那双眼睛,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她自觉招架不住,定了一会儿,缓缓道:“好啊。”
魏延年没料到她这样痛快。反倒是呆了半晌,不知道该不该高兴。直到云鹤将他拉走,他方将人的手握住。
“喂——”
李奂在远处招手示意,却只他一个人,肩上落着青音。
云鹤走进一看,笑道:“不错嘛,好一个花容月貌的小娘子。”
魏延年瞧着也觉得好笑。原来,云鹤给李奂的是一身女弟子服,她领来未穿过的一套,有些大了,没想到李奂穿上竟是合适的,也亏了他天生一副女相,胭脂水粉一扮上,更是风流倜傥,雌雄莫辨。
“你师父呢?”云鹤问道。“不肯走?”
李奂叹口气。“我没敢讲,怕她将我吊起来打。写了封信留给她,估计现在是看到了,咱们快去山门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