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最后云鹤忘记了自己怎样走出离雀皇宫的。
她向来是有些不择手段的脾气。
倘若再逼她,更令人恼火的话,她也能讲出来。
比如:“我有了夫君的孩子。”
人都会有自己的软肋,一旦击中那就要奋死一搏。
雀离国国主也一样,震惊也罢,愤怒也好,终究是无可奈何——
只记得最后弥珈说了一句:“母亲,放他们走罢,是儿臣闹了笑话,强人所难非我所愿,”
他一句话,就足矣。
雀离国国主让泽乐送他们离开。
云鹤看出来了,弥珈是国主的软肋。他们都为了放在心坎上的人不择手段。
可有些人是黯然的,因为他们心中的人并未将他们也放在同样但位置。
比如泽乐太子,比如翠虚。
但泽乐又是不意外的,鲛人寿命漫长,他早就明白弥珈的分量在母亲心里是更重的。
泽乐一路将云鹤等人送出海,上了岛上的尼罗镜城,神色有些黯然。
“抱歉诸位,我未料到我族的私事会牵扯到你们,我会很快联络鲲鹏一族,将你们送往堕渊。”
云鹤走的飞快。
那些话脱口而出,她甚至没敢看魏延年一眼。早早放开他的手,自己回屋了。
昨晚那离雀国主是命人下了药的,否则她也不会昏沉沉睡了一晚,连衣裳换了也不知。
有人推门进来。
是魏延年。
见云鹤还是那一身大红的鲛纱,很是刺目,仿佛就要出嫁的凤冠霞帔。
“我困了,想睡睡,你换个时候来。”云鹤转过身到了杯茶喝,她想起自己在雀离皇宫里说的话,现在想来是有些荒唐。
这是她一直想回避的,他们可以缠绵,可以恩爱,难道也可以成亲吗?
你问她想不想,她想,从上辈子就想。但是心里怕,不知道会不会又是一场空,很多话无从说起,不知所起,不知所终。
她和魏延年之间纠葛的谜团太多了,前生的枉死,今生的逃难,还有魏延年提起的幻女。
魏延年一向是有求必应的,今天却不想应了。“阿鹤。”
“我说我困了。”云鹤开始有些慌乱,她知道他不会轻易走。
他来跟她要个准话。
窗外风声渐起,快要下雨了。无量海上的天气总是这样每个定数,乌云密得像是块铁,随时要砸下来。
“我要换衣裳了,你也要留着看吗?”云鹤挑眉看着魏延年,一派挑衅,一双素手抚上束腰。
“有些话不能乱讲。”魏延年心里是难以平静的,尤其在她那声“夫君”之后。
他心里想了很多,或许她是喜欢他的,但远不及谈婚论嫁的地步。
只是借他来挡一桩她不喜欢的姻缘。
或许她还是怕自己倘若记起从前会怨她。
或许他前世的行径真的彻底伤了她,魏延年最近总零零碎碎想起来很多事,她给他写信,送他大大小小的礼物,为他学琴……他心里只觉得自己不配,便总决绝的推开她,还骗她。
但看着她离开,他又心如刀割。
可现在她就这样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今生的他们没有国仇家恨,没有高低贵贱。
他实在是难以再忍。
云鹤赌他是个正人君子,清高圣人,不染凡尘的仙君。
但她赌错了,魏延年直直走到她面前,吓得云鹤陡然坐在软榻上,衣衫罗裙洒落一半。虽未真的宽衣解带,但火红的裙纱衬得人愈发软嫩娇腻,雪堆玉砌般动人。
在她面前,这个男人同别的凡夫俗子一样。
魏延年眼神微动,握住她的手,将人扶起来,两人一同坐在软榻上。
“我又不会吃了你,不过问两句话,哪里值得你这样怕?”看着云鹤害羞,魏延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高兴。
“问什么话?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信不信我叫人进来。”
“不信。”他也很笃定。
“可我是真的有些困。”她竟也开始撒娇了,轻轻拉着他的袖子告饶。“那个国主用了不知道什么药,睡了一晚上我头还疼着,你且让我好好歇息。”
“我就问一句。”
“那就一句。”云鹤终于松口了。
魏延年一把将人揽在怀里,他比她高上一截,俯身下来,缓缓用下巴抵住她的颈窝,在人耳边低声问道:“阿鹤,那我在你这里算怎么回事?”
云鹤脸红的快要滴血,却没有将人推开,魏延年此刻烫得很,又烫又暖。不是个冷冰冰的仙人了,这种时刻很难得,她不想错过。
“我不都说了吗?”云鹤低声道。
“我听不清,你说什么?”魏延年又凑近了几分,温热的鼻息拂过面颊,惹得人心慌。
“算是我夫君。”云鹤忽然懒得抵赖什么了。
魏延年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认了,纵使他想了千百回,此时亲耳听见,心中也还是悸动。
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云鹤瞧他愣住了,自己倒没什么羞了,她声音稳了些,又大了些。
“魏延年,我说,我想将你当成夫君,想同你成亲。”
“想同你洞房花烛,日日亲近。”
“那个国主要是再逼我,我就说我同你有孩子了。”
“怎么不说话,茂卿你是不是傻了?”
她一句又一句,仿佛他听不清一般,说得清楚极了,掷地有声。
“阿鹤。”魏延年声音有些抖,伸手轻轻按住她的那张嘴,一张一合,一点也不让人消停。
他的指腹轻轻在樱唇上打个转,又捋了捋她耳旁的碎发。“你认真些。”
哪儿有人像她这样讲情话的,凶巴巴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仿佛要夺人性命。
魏延年听着好笑,又觉得勾魂摄魄。
“我哪里不认真了。”云鹤定定的望着魏延年。
是的,她很认真。
是魏延年自己怕,他承认:“我怕你是为了哄我。”
刚才那些话,他都不敢认,仿佛是听错了。
“茂卿,我是皇宫里生的,口灿莲花的人见多了,好话也听得多了,我也会讲,但讲出来人家总觉得假,我也觉得假。”
那些郑重其事的,肺腑衷肠的话,她说不出口,说出来觉得别扭。
“那就不讲了。”魏延年知道她从前生在险恶的地方,温热真心的话不容易讲出口。
“但如果你想听,我愿意讲给你听。”云鹤认真看着他。
魏延年心中一热,既觉得意外,又觉得欢喜。
“那你再讲一次好不好,就刚才那些话。”魏延年的呼吸有些急促,刚才她突然表那些心意,他心里压根没有准备,觉得她说得太快了,一晃就没了。
云鹤笑了起来,她觉得眼前的魏延年像是个要糖吃的孩子。
“阿鹤,算我求你。”魏延年的吻落在她嘴角,他贴了好一会儿,方才挪开。又将她的腿抱起,横放在自己身上,紧紧将人箍住,仿佛下一秒就跑了。
云鹤腾出一只手将他抱牢,促狭道:“你怎么求我?”
魏延年愣了一下。“你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