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道疤为什么总不见好?”云鹤才想起来,她一直想问这个。“还突然流这么多血。”
魏延年笑道:“我也不知道,师父说捡我回来的时候,就有这疤了。想来是当年在凡间的时候留下的。”
云鹤沉默一阵,闷闷道:“定是有奸人害你,我分明记得你受封后,平平安安活到老的。”
“如果真是那样。”魏延年看着云鹤,舍不得挪开眼睛。“说不定你现在看见的是个老头子。”
云鹤被他逗笑了。
“你倒看得开。”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不是那场祸事,师父不会带我去丹霞天,如今我也见不着你。”
其实魏延年是想多同云鹤说些话的,白日里她总是想着花样到处玩,他想拉住她说说话,不容易。
但云鹤守了很久,跟魏延年嘟哝了几句,竟睡了。
明明他是病人。
可瞧着她熟睡的样子,魏延年心里也是舒畅的。从前他哪儿有这样的机会,现在可以仔仔细细的瞧了,目光描摹过面颊上每一寸起伏,黛眉,高鼻,薄唇,狐狸眼。
他巴不得时间留在这里,一分一秒也不要走。
其实他没有说实话,他想起来的不止那一晚,那道疤也不只是一道疤。
是封印。
师父将他从前的记忆封的死死的。“七情六欲,前尘往事,扰人清修。”
但这也是容成的借口,他怕他真的死了。
其实,他早就死了,九百年前魂魄便与肉身分离,如果不是这道封印,他哪能有日子到如今。但炙热的情绪山洪般涌上,他又分走了修为救她,这道封印有了松动的意思,
换而言之,倘若他真的什么都记起来了。
便是这道封印解除之日。
纵使他如今修成了仙身,也不知倒时候会发生什么。
转眼便是十几日过去了。
云鹤胡乱玩了这么些日子,也有些乏力,成日里拉了李奂,翠虚,打牌嗑瓜子。
魏延年对这些是没兴趣的,养好了伤便闷闷坐在屋里,偶尔四处走走。
“其实住在这里挺好的。”云鹤突然进屋,魏延年吓了一跳,他正在塌上看书。
“不想走了?”
“那不行,咱们得调查东仙源的案子。”云鹤环住他脖子,玩起了魏延年的头发。
魏延年这几日养病,青丝总简单在后面束着。
“你是不是气我没有陪你玩?”云鹤忽然闻到。
魏延年微微侧头,避开她的手。“我也并没想出去。”
云鹤知道他在说谎,好笑道:“是吗?那我先走了。”
果然,刚转身,手便被人拉住,扯了回去。
“怎么?你不是不去吗?”
魏延年恨她怎么就能将自己看透,闷闷道:“你又去哪儿玩?”
云鹤得了逞,笑起来,伏在他身上,乐得直捏他脸。“我哪儿也不去,今日特意来陪你。”
“打牌腻了?”
魏延年舍不得推开,又不想轻易服软,没将人拥过来,心里暖着,脸上仍要做样子。
云鹤显然有些没料到,佯装怒道:“那你就当是我打牌腻了。”
魏延年僵了僵,她不给他台阶下。
“你就不能说……”云鹤瞧他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忍不住:“就说你想我来陪你。”
“不行吗?”
“想要什么说出来。”
云鹤讲别人的时候理直气壮,其实她也是口是心非的。
魏延年陡然将人拉下来,圈进怀里,低头吻了下去,从额头到眉心,到鼻尖,到唇,到下巴,每一处都让人流连忘返。
云鹤心里怕着,又想着,推不开,便索性又抱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溺水的鸟,有翅难飞,只能一点点陷落下去。
白梅香纠缠在四周,呛入鼻腔,经久不散。
“茂卿……你怎么这样……”
她像是劫后余生般大口喘气,头埋在他胸前,不敢看他。
魏延年伸手摩挲着她绯红一片的脸,故意低头凑近了看她,闷声笑道:“我想同你亲近。”
“时时刻刻都想同你亲近。”
“你愿意吗?”
他一句句的追问,她一个也答不上来。
魏延年促狭道:“怎么你也说不出话来了。”
云鹤嗫嚅道:“你惯会报复我。”
“我这个人无趣的很,没什么好玩的,你同李奂他们一起玩得开心,我也就开心了。”
魏延年老实回答,酸味是有一点的,但也不是气话。
谁让他不会那些事呢?他和云鹤实则是不一样的人。
他瞧着雅,实则心里俗,尤其是见到她,便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俗人,杂念纷飞。
她瞧着俗,披金着红,实则赤子之心,比许多人玲珑剔透,看上他便整颗心捧出来,一心一意。
“我想同你一块儿玩,但你总闷闷的,我以为你瞧不上我喜欢的那些,什么金啊,玉啊,吃喝玩乐,我想你那么干净清冷的一个人,神仙一样,见了那些怕都觉得俗气。”
魏延年想了想,认真看着她。“其实我很俗气,你喜欢的,我都乐意奉陪。”
“但我不大会,怕你嫌弃。”
“怎么会?”云鹤心中欢喜,不管不顾,唇又在他面颊上轻点一下。“我开心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咱们去城里逛逛吧,晚上再去岸边听鲛人唱歌,看星星,过些日子等你大好了,咱们离开这里,便再难见到了。”她兴奋起来,“我早想带你去了。”
两人心结陡然一解,皆是欢喜。
当即便换了衣衫,入城逛了起来。城中各色商品琳琅满目,珠宝翠玉,鲛纱罗衫,山珍海味。吆喝的小贩,路过的各族精怪商贾。
魏延年瞧她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又有了初识时的那几分野气。
云鹤脑子里算盘打得飞快,看上的东西,都算计着以后如何用,怎么卖。魏延年便一言不发,只将买下的东西一件又一件收进灵墟。
“你灵墟装这么多东西,会累吗?”
一样的问题,但这次是真心实意的问。魏延年笑了笑:“灵墟里放东西,哪里会累。”
“那上次你说是累的。”
“骗你,想你心疼我。”魏延年最近说话愈发口无遮拦,她脸又红了。
云鹤忙转了个话题。“也不知我什么时候也能有灵墟。”
“等你修为再上一层便有了。”
魏延年笑了笑,拉着她继续四处逛。
寒月当空,繁星朗朗。
鲛人们的歌声,在海岸响起,还有烟火戏在空中绽放。
他们挤进人群,云鹤拉着魏延年去看,她总想站在前面,魏延年无奈,只能护着她往前走。
“听说了吗?今天泽乐太子大宴四方,为女皇陛下贺寿。”
“是吗?可那位太子似乎一直不得女皇的宠啊,他竟仍如此忠心,真是难得。”
“云鹤!”魏延年忽觉身侧空空。
“阿鹤!”
没有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