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债务危机
魏夕三2023-10-09 20:002,562

  近年地产行业一路下行,白志高的建筑公司作为项目承包方,难免受到影响。加之行业内竞争激烈,公司为了拿到项目,低价中标和垫付资金也是常事。表面上的欣欣向荣全靠银行贷款与民间融资在撑,一旦某个环节出现问题,多米诺效应点触即发,势不可挡。

  公司资不抵债,大股东又突然失联,群龙无首,自然乱成了一锅粥。余曼全职太太做得久了,对于生意场上的大事小情都不了解。白晏殊虽说也帮客户处理过债务纠纷,但那时有客户全力配合,与眼前的境况又不相同。如今父亲莫名失联,个人、公司债务混同,财务账目全不清楚,她想帮忙也根本无从下手。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父亲下落,把事情的原委都理清楚。

  然而几天时间过去,白志高依然杳无音信。

  白晏殊去派出所报了失踪,民警一听事情原委,就知道是出去躲债,简单排除刑事案件的可能,便只敷衍两句打发家属。她也联系了父亲平日交好的几个朋友,对方全都说不知情,兴许有人已经暗中听说白志高是欠债跑路,电话讲不上几句便草草挂断,如遇瘟神,避之不及。

  自从上次有讨债的找上门来,余曼就开始愈发心神不宁,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要打向女儿求助。白晏殊的日常工作并不轻松,一边准备晋升材料,一边还要为自己的案源另做考虑,手下七八个中低年级律师要带,团队里面所有的项目都要顾及,总被母亲无端叨扰,也难免要觉得烦躁。

  这日接到余曼电话的时候,白晏殊正在跟法学院的一位师姐吃饭。对方在本市的一家网络公司做法律顾问,算是潜在客户。好不容易托了导师那边的关系把人约到,正要聊到未来有无合作可能,桌面上的手机就开始“嗡嗡”震动。

  见到又是母亲来电,白晏殊索性按下挂断,想着晚点再回过去。谁知没一分钟手机又响,她便只能尴尬道歉,调了静音,将手机揣进口袋。

  “没事儿,你接吧,”师姐一眼看出她的为难,“正好我也去个厕所,咱们等会儿再聊。”

  电话那边的余曼去了白志高的公司,打算了解一下经营状况,看看借款都花在了什么地方,谁知才刚报出身份,就被七八名员工堵在门口,质问老板跑哪去了,拖欠的工资怎么支付。

  余曼哪见过这等阵仗,几乎是落荒而逃,下楼梯时又扭了脚,电话甫一接通,就忍不住朝女儿呜呜哭诉。

  白晏殊被吓得不轻,全然没了继续谈工作的心思,只能仓促地和师姐道别,去将惊慌失措的母亲接回家。

  案子没能谈成,生活倒是一团乱麻。催款通知单贴在单元门口,像是非要将人钉死在耻辱柱上,特意加大的字号,一撇一捺都显得张牙舞爪。白晏殊扯下揉成一团,人刚走出电梯,又见自家门前丢了几颗熟透的番茄,果肉摔得稀巴烂,鲜红色的汁水遍地横流。

  她气不过,想要去找物业投诉,质问小区安保怎么做的,却被母亲伸手拦下。余曼劝道:“那些人想找上门,总是有办法的。你去投诉又怎么样?事情闹得大了,别人都知道你爸爸欠钱不还,丢脸的不还是我们家吗?”

  “那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啊!”白晏殊愤愤不平,“什么年代了,还搞黑社会那一套,他们也太嚣张了……”

  “就是因为他们这样,妈妈才不放心叫你乱来。”余曼拉着她不肯放,“你一个女孩子家,那些人又不守规矩,什么事都做得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爸爸又不在,妈妈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经过今日种种委屈,再一想到女儿也可能要受人欺负,余曼忽地眼眶一热,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见到母亲这样,白晏殊也觉得心酸。追债的可恶是一方面,父亲那边迟迟没有消息,才更叫人安心不下。

  她帮母亲擦了眼泪,扶进屋里,四周是再熟悉不过的家具陈设,只是自从父亲走后,又好像都变了模样。阳台上的绿植过去全由父亲悉心照顾、浇水施肥,曾一度的枝繁叶盛、长势喜人,如今却已卷皱发黄,渐渐枯萎。还有旧钢琴上那张格外珍贵的三人合影,记录了她八岁的那年生日。原本因为父亲出差在外,只有母亲一人替她庆祝,可是爸爸却在她睡觉前敲响她的房门,小姑娘又哭又笑地从被窝里爬出来,重新拿出冰箱里没吃完的半块蛋糕,又吹灭了一次蜡烛。

  折腾了大半天,家里没剩什么像样食材,余曼也没顾上去买,就简单地煮了两碗挂面。酱油清汤,半熟的蛋,翠绿色的细碎葱花漾在汤表,是白晏殊小时候的味道。

  那时候的父亲还在为了生计四处奔波,三口人挤在四十几平的两室一厅,倒也热闹,不似如今这般,冷冷清清。

  她其实不明白,父亲究竟为什么要不辞而别。是有苦衷还是出了什么意外?又或是像外人说的,只是单纯逃避罢了,否则怎么都不敢和家人联系。

  可要她该怎么相信,温和慈爱的父亲还有另一张面孔,自私、冷酷,足以一刀斩断和她、和母亲的所有牵绊,一走了之。

  还有这样惶惶不安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白晏殊没什么胃口,木筷插进碗里轻搅了搅,又放下,她淡淡道:“要不先搬家吧。您搬去我那,暂时别回来了。等联系上我爸……”

  话语微顿,似是并不确信还有没有这个可能,害怕母亲伤心难过,才又继续说下去:“等联系上我爸,我们再想办法。”

  余曼没有更好的主意,只得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办吧。”

  母女二人相对而坐,重新低头默默吃面,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除了时间,什么都像是静止了,谁都没有再说话。

  *

  余曼脚的扭伤不算严重,但是毕竟行动受限,收拾行李也没那么方便。除了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画板纸笔也要带着,还有她常看的书,哪一本都舍不下。

  白晏殊连夜一起帮忙,东西只挑最要紧的打包,最后还是装了整整四个纸箱。

  见茶几上还丢了个黑皮记事本,她以为是母亲落下的,随手翻了翻,却发现是父亲的字,一张名片飘飘扬扬地从书页间落到地上,白晏殊怔了怔,弯腰捡起——

  名片印制粗劣,却意外地熟悉。

  余曼一手拿着胶带,正准备要封箱,眼见女儿脸色不对,扶着墙面一瘸一拐地凑过来,询问情况。

  “这个何律师,你听我爸提起过吗?”白晏殊把名片递给母亲。

  “何晟?”余曼蹙眉仔细回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印象了。他怎么了?”

  “没怎么。”白晏殊将名片收好,连同那本带着父亲笔迹的记事本,随口应道,“就是一奇葩同行。之前打过对家,还挺巧的。”

  *

  次日上午团队例会,各案件负责人依次汇报进展,白晏殊却有些心不在焉。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那张名片,脑中闪过何晟讥诮乖张的一副笑眼,还有父亲临走前的那晚,曾接到的那通电话……

  她想不通,父亲怎么会和那位不着调的三流律师扯上关联。

  “晏殊,晏殊?”

  宋凌云接连叫了两遍她的名字,白晏殊才回过神,另外几名律师的目光也投过来,白晏殊有些尴尬。

  “待会儿你留一下。”大宋合上笔记本电脑,目光环视一周,“其他人,可以散会了。”

  

继续阅读:6. 耶加雪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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