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颐园三期”没有实际动工，投资协议里约定的收益分成没能兑现也在情理之中。关键在于这笔钱究竟去了哪里，该由谁来承担偿还义务。
依照王秘书的说法，负责引入外部投资的主体是由龙城地产与白志高合资成立的新公司，投资款也是为了社区运营，那就应该由这家运营公司承担责任。冤有头债有主，眼下只是需要寻找进一步的佐证。
白志高对外持股的公司公开可查一共四家，根据股权关系判断筛选，白晏殊很快锁定了其中一家，经营范围涵盖老年人养护服务。但要进一步证明这家公司确实是月湖湾的运营主体，的确还要去现场再看一看。
同王秘书道谢离开，已近正午，冬日里的暖阳和煦，在大片的玻璃幕墙之间映出耀眼光晕。车流在光晕间飞速穿梭，CBD的繁华永远忙碌。导航显示距离月湖湾的车程约一小时，白晏殊刚准备发车，就收到了何晟发来消息，只突兀的两个字：救命。
一通电话打过去，好一会儿才有人接听，掺着马路上的偶尔鸣笛。白晏殊纳闷，以为对面出了什么意外，问过才知道，是刘美芸带着打包的汽蒸海鲜去所里“慰问”，说是自己新店开业，让大家多提意见。
如此一来，拒绝倒像是不够捧场。
老板娘热情自荐，亲手剥好一只只虾子送到何律师嘴边，加上李顺、兰姐一个劲儿地在旁起哄拱火，何晟除了尴尬赔笑，就只剩下如坐针毡，喊一声“救命”倒也不算夸张。
白晏殊调侃问他怎么不借机发挥自身优势，让刘美芸多介绍点案子，毕竟是生意人，朋友总还是有不少的。怎料何律师难得不为五斗米折腰，只冷冷地一声轻哼，说减肥茶的案子只收了她一万块律师费，没有半点虚晃，卖身那可是另外的价钱。
白晏殊被他逗笑。
低头看了眼时间，自觉没空跟他继续扯皮，便索性好人做到底，说打算去月湖湾实地考察，问他要不要跟着一起，正好她还缺个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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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市区到城郊，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走走停停。白晏殊靠着副驾驶座一觉醒来，有片刻的恍惚，目光茫然望向窗外，已能看见不远处的门牌石上雕着“月湖湾”三个金色大字。
何晟顺着路标驶入公共停车区，侧眸瞥她一眼，淡道：“你刚才打呼噜了。”
“真的假的？”白晏殊顿时清醒，不由得一阵尴尬脸热，“不可能吧？”
“你要听录音吗？”
“不是……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聊啊？”白晏殊登时愠恼，语气不悦，“赶紧删掉啊，不然我要告你的。”
“什么案由？名誉还是隐私？”何晟轻笑，“我又没发到网上。”
“你——”
“好了，我骗你的。”男人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掺着不易察觉的孩子气，将车钥匙抛还给她，“下车了，白大律师。”
如此一来，这声“白大律师”倒像讽刺，笑她实在小题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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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湖湾养老社区占地约十万平方米，背靠西山，风景秀美。冬日里的午后阳光暖而不烈，透过不远处的金属围栏，依稀可见其中人工湖景，以及粼粼湖畔三两结伴散步的银发老人。
园区实行封闭式管理，入门处需要登记。保安询问两人来访目的，白晏殊正要开口，就听何晟先一步道：“朋友推荐说这里的环境不错，我们想帮家里的老人考察一下。”
“哦。有预约吗？”保安略带警觉的目光打量两人，“我们这里参观都是预约制的。”
白晏殊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等着看何晟打算如何发挥，谁知这人当真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对方，说是之前曾和这位姓林的顾问电话联系过，只是今天实在来得临时，还没来得及预约。
保安将信将疑接过名片，照着上面的号码打了一通过去，向对面说明情况。不多时，一位身穿条纹西装的年轻男人便一路小跑着出来迎接。
白晏殊垂眼扫过男人胸前的工牌，见这人名叫林超群，是月湖湾的养老服务顾问。至于何晟怎么联系上的，她猜大概同他代理永平金融的案子有关。
小林顾问热情招呼，带着两人一边介绍养老社区的总体概况，一边沿途参观这里的配套设施，包括餐饮中心、文娱中心、康体健身中心以及客房，又问家里的老人什么年纪，身体状况如何，打算何时入住。
何晟索性将孔玉珍的情况半真半假讲给对方，说母亲患有老年痴呆，可能需要特殊照顾，入住时间自然越快越好。
“特殊护理没有问题。对于半自理的老人，我们这儿都是按照四比一的比例配置专业护工，五十比一配备专业医师。不过——”小林顾问略为难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不过我们为了保障服务质量，目前开放的床位有限，可能无法为您办理即刻入住。如果您有意向，今天可以先预定，后面一旦有床位空出来，我可以为您安排优先入住。”
“你们这儿一共有多少床位啊？”白晏殊回忆方才参观时，大多数的场所都是空置状态，仅偶尔有一两名老人路过，入住人数并不算多。
“整个社区一共规划了一千张床位，一期开放了两百个，二期三百个，三期预计是五百个，已经预定的差不多了。所以您二位如果有意向，最好也抓紧预定，我也好给您争取个名额。”
“三期工程已经在建了吗？”白晏殊追问。
小林拿出一张园区规划图，“您看，咱们刚刚参观的这里是一期，后面这里是二期，最南边是三期，也是面积最大的一片区域。”
“什么时候能开放呢？”
“预计是明年年底。”
“明年年底？这还有一年呢，现在就快定满了啊？”白晏殊讶异，多少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有这么火爆吗？”
“对，”小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现在不少家庭都是独生子女，养老压力比较大，也想给家里的父母挑个舒适安心的生活环境。咱们‘月湖湾’是京阳市第一家高端养老社区，主打的就是一个舒适安心。您如果今天预定，只需要缴纳十万元的定金，就可以获得预留床位。入住之前的这段时间，我们可以给您按照年化7%的利率为您支付的定金结息，也不白白占用您的资金，对您来说，也是一笔投资。”
小林顾问热情推荐，表示剩余名额惜贵，白晏殊却只想了解颐园三期的更多细节，问他能否在园区内自由参观。
“这个……确实不太方便，不好意思。”小林讪笑，又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我们这里是封闭式管理，进入各个区域都要刷卡，没办法自由参观。”
“没关系，我们先交定金吧。”何晟解围，冲白晏殊暗暗递了个眼色。
几分钟后。
“这是合同，二位请过目。”小林将二人带到休息区落座，拿出一份十几页长的制式合同，用铅笔圈了几个地方，“在这里填写一下个人信息就可以了。”
合同主体龙跃养老服务有限公司，确为白志高与龙城地产合资设立。白晏殊仔细审读协议内容，右手握着手机，目光不时瞥向一旁的林超群。
“你们这里有咖啡吗？”何晟忽然开口，问林顾问。
“还真没有，”小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您喝茶吗？我去给您泡一杯。不过都是茶包，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也可以吧。”何晟耸了耸肩，应得勉强，“麻烦了。”
小林起身离开，白晏殊朝何晟比了根大拇指，而后迅速拿出手机，逐页拍下合同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