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隐隐传到二楼。
温响手足无措，拿着棉签，想帮石化了似的女孩子上药。
“你说你，她在气头上，”温响无奈，“你还非说那些刺激她的话，干嘛呢，不是吩咐你先别回来吗。”
温念望向窗外的夜幕，一声不吭。
她皮肤薄，又粉又白，连着被宋青素扇了两巴掌，此时已经肿的像个馒头。
温响拿着棉签的手都下不去，他哆哆嗦嗦的，还未涂上，自己先嘶嘶几声：“疼不疼啊，你哥粗手粗脚的，你能吭个气？”
“......”温念有点想笑，只是嘴巴刚动，脸颊就痛，“我都没叫，你叫什么？”
“操，你能别笑？”温响服了，“你这样，我都害怕了。”
温念立刻敛了笑意，重新面无表情。
“......”温响气笑了，“行行行，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还是免了，哭一脸眼泪，再烧得疼。”
温念唇角浅浅抬了下。
顿了须臾，她坐直的身子忽然前倾，整个人窝进温响怀里。
温响慌手慌脚，一边急着把药放桌上，一边急着护住她，别碰到她伤口。
“哥，”温念声音很软，“你是最好的哥哥。”
“......”
短暂的停顿。
温响快哭了，他一大老爷们，居然被他妹的这一个拥抱，和这句话，硬生生的要给撩哭了。
夏日夜长，温念偎在温响怀里，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怕她惊醒，温响也不敢离开。
不知哪一刻，温儒林悄悄进来，他眼睛很红，看了眼睡着的女儿。
温响压着声，不耐烦：“您离不离？要离赶紧的。”
“......”温儒林被气到了，“她是你们妈妈，能说离就离？”
温响冷笑：“我看爷爷奶奶回来怎么办。”
温儒林郁气横生：“你跟爸爸老实交待，念念的志愿，是谁帮她改回来的？”
“......”
“我女儿我最清楚，”温儒林审视的口吻，“她容易冲动，这事被你发现的太晚，依念念的性子，压根做不到平静的找网吧改志愿。”
当时千钧一发，能顶着压力，镇定冷静找网吧改志愿的，必定另有其人。
而那人，一定就在温念身边。
“......”
见他始终不吭气，温儒林语重心长：“你最好别瞒我，爸爸知道总比妈妈知道要强。”
“......”温响琢磨几秒，觉得这话也对，“您能保密吗？”
温儒林点头。
“爸，”温响小声，“念念谈对象了。”
温儒林早已猜到，并没有多大震惊：“她大了，谈对象是正常的，为什么要瞒着家人？”
“也不能一谈就跟你们讲吧，”温响敷衍，“万一不成呢，都什么年代了，玩几天就分，也不是没有。”
“......”
温儒林不是老古板，他掌管着偌大的一家公司，手底下是层出不穷的年轻员工。
自然了解现代年轻人的婚恋观。
“爸爸理解，”温儒林很开明，“也明白你们是不想节外生枝，爸爸不打算插手你们小年轻的事...但有一条，你得帮念念答应爸爸。”
温响：“你说。”
“念念是个姑娘，”温儒林严肃道，“温家家规，婚前不允许同居，更不允许越雷池最后一步，懂吗？”
“您瞎操什么心，”温响嗤了声，“她对象啊，严肃的跟个和尚似的，比您还守规矩。”
“......”
沉默。
良久，温儒林喃喃：“原来我女儿喜欢这款的，难怪不要贺子翔。”
温响喷了，怕吵醒温念，硬憋了下去。
温儒林又看向温念脸上的伤，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叫你爷爷奶奶骂你妈妈一顿也好。”他低语。
温儒林轻手轻脚离开后，温响的手机响了。
是顾西征的信息。
温响不知该怎样跟他说，老半晌都没给他回。
-
翌日，天气晴朗，科大这几天开始放暑假，学校有事需要解决，温响只能先回科大。
他不放心温念留在温家，偏温念也倔得很，不愿跟他回斯林。
温响没办法，只能把卢倩倩和谷春天喊来温家陪她。
三个姑娘坐在后院的树下，斑驳光影中，谷春天眼泪掉了半天，拉着温念的手不松，心疼的望着她脸上的伤。
若不是在温家，卢倩倩能跳起来骂娘：“这是亲妈？这是亲妈能干出来的事？”
温念不想讲话，窝在摇椅中，闭眼晒太阳。
“念念姐姐，”谷春天抽抽答答，“你还疼不疼，不会留疤吧？”
“不疼，”温念哄她，“不会的，只破了皮。”
卢倩倩憋的心口难受：“你爷爷奶奶什么时候到？”
“得晚上吧，”温念说，“温响一告状，他们计划都提前了。”
“活该，”卢倩倩骂，“真应该把你妈休了！”
“......”
谷春天把眼泪抹了，闷声说：“念念姐姐，你手机响好多次了。”
温念唇角微抿，没去管手机的事。
“......”卢倩倩打量她神色，小心问，“对象的啊？吵架啦？”
温念睁开眼，望着那棵柚子树肥厚的叶子发呆。
她瞳孔很润，被阳光晒成浅浅的栗色，如被浸过冰水的琉璃珠子。
只是其中，装满了虚无。
“怎么了？”卢倩倩很担心她这种状态，“因为什么吵的？”
“倩倩，”温念声音虚薄无力，“我昨天以为志愿改不回来了，当时忽然有个念头，未来有一天，我妈像修改我志愿一样，阻拦我跟他，我没有能力反抗，而他也怕连累我，想放弃...”
卢倩倩：“但你志愿改回来了呀，别乱想成吗？”
“可是昨天，他后悔了，”温念眼圈一热，“我感觉到了。”
“......”
“志愿是死的，只要我坚定选它，它总会在那里，”温念压着细细的哽咽，“可若顾西征后悔了，我没有任何办法，我没办法一边反抗我妈，一边还要面对他的退缩。”
她像夹在中间的稻草人，正在被施行车裂。
那她的坚持，有什么意义。
“......”卢倩倩握住她手，“他害怕拖累你，这是正常的呀，你看看你脸被你妈打成什么样了，若是因为他挨成这样，你说他还不得心碎死啊。”
“这是你妈，”卢倩倩耐心说，“他没办法替你，如果有可能，他宁愿巴掌挨在他脸上，但你妈不会针对他，只会打你，他担心是正常的，对不对？”
谷春天轻吸鼻子：“姐姐，那个哥哥的游戏公司开始打出名气了，我们同学都玩呢。”
“是呀，”卢倩倩说，“你们再瞒一瞒，给他点时间，他才19岁，未来温家指不定都比不上他呢。”
她知道温念是被志愿突然被修改一事吓到了。
人生三观都受到了冲击，连同对感情之事，也起了颓丧之意。
怕她越躺越陷入死胡同，卢倩倩冲谷春天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边一个，将她拖拽起身。
“走走走，”卢倩倩说，“考了那么高的分，想做什么，姐妹们陪你。”
温念不想出门，又架不住她们两人连拖带拽，最后只能戴了个宽檐棒球帽，长发披散着，借此将脸上的红肿遮住。
天太热，卢倩倩做主，让司机送她们去了商场。
只是刚到商场，卢倩倩便接到了个电话，神神秘秘的讲了一通后，她干巴巴的笑：“我对象要来...你们俩，不介意吧？”
温念：“介意。”
谷春天：“不要。”
卢倩倩：“反对无效。”
三人在甜品店里等待十几分钟，卢倩倩的男朋友便出现在大面的落地窗外。
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两个男生的出现。
一个是温响，谷春天呀了声，满面欢喜的冲他挥手。
另一个，是顾西征。
卢倩倩咳了咳：“春天，叫温响带你去玩会，我跟我对象也逛逛。”
说罢，四个人迅速从甜品店消失。
温念脑袋上的棒球帽压得极低，将长发拢在脸颊两侧，只露出一点精致又白皙的下巴。
她这副打扮，再加上没有表情的脸，冷若冰霜的气质脱尘而出。
顾西征脚步铅一样重，目光死死盯住她脸颊上似有若无露出来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