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吧网速很快，但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们。
温念整个身体都在发抖，有种天昏地暗的万念俱灰。
她不敢想象，自己特地复读了一年，若只是因为最后志愿被修改了，那她这一年的努力，岂不是就像个笑话。
顾西征知道她的账号和密码，少年脸色冷硬，手上动作却毫不含糊。
系统登陆的很慢，始终卡在登陆界面。
顾西征抿抿唇，扭过脑袋，压着发紧的嗓音：“别怕，赶得上。”
温念牙齿都控制不住的抖了。
惊惧加上滔天的悲愤，眼泪失控的滚滚而落。
“你乖，”顾西征一颗心都被她的状态给碾碎了，“就算赶不上，咱们到时候也可以转系...”
“你知道转系有多难吗？”温念哆哆嗦嗦的，“需要本系第一，能考进科大的，都是精英，我算什么东西，能跟人家竞争第一。”
“......”
顾西征被那口郁气顶的上不来气。
他没再讲话，回头操作电脑。
已经没有时间了，最后一分钟在倒计时了。
顾西征操作的熟练，每一个选项都不假思索，仿佛他演练过千遍万遍，闭着眼都能勾选的地步。
温念眼睁睁看着时钟上的秒针走到最后。
与此同时，顾西征点了提交。
这一刻，时间直接凝固了，网吧里所有的背景音都渐渐远去，连气流都冰封住。
温念耳畔一阵耳鸣，视线出现了重影，模糊不清地盯住电脑屏幕。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直到屏幕上弹出“提交成功”，温念才发现，时间只走了一秒钟。
顾西征闭了闭眼，悄无痕迹吐了口气，他唇角扯出弧度，撇过脑袋瞧她：“好了。”
温念怔怔地望住他。
两人互视几秒，温念肩膀一颤，整个人骤然松软下去，埋在少年怀中，哭的泣不成声。
-
这天，直到夏日的火烧云灼红了整片天空，温念也没回家。
早已过了回家的点，但她行尸走肉般坐在小巷子脏兮兮的台阶上。
顾西征默不作声陪着，抽了几张干净的纸和湿巾，半蹲在女孩子面前，一点一点帮她把鞋子上的污泥擦去。
直到露出小白鞋原有的洁净。
“温响他不知道你的账号密码，”顾西征淡声说，“他原想打电话问问你的驾考情况，结果听见你手机在客厅的沙发里，才发现你手机忘带了。”
当时温响顽劣心一起，难得拿到她手机，便想登陆进去，看一看她平时在跟谁聊天。
这一看不要紧，竟然在她手机中，发现了修改志愿的通知。
温响懵了半晌，以为温念自己把志愿改了。
可越想越不对劲，他拿着温念手机，急匆匆地出了家门。
走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时，才将电话打给了顾西征，试探着询问一番。
“他跟你妈吵了一架，”顾西征嗓音很凉，“你爸也不知道这事，家里气氛很紧张。”
温家爷爷奶奶有事临时去了外地，要过两天才能回。
温念扯扯唇：“我账号密码还是上年的，我妈知道。”
“......”顾西征将脏污的纸和湿巾扔掉，才轻掀眉骨，“你把志愿改了，你妈很生气，把家里的古董花瓶都砸了。”
温念没吭声。
“温念，”顾西征摁住她肩，眼睛里的担忧浮泄，“温响叫你先不要回温家，等你爷爷奶奶回来再说。”
宋青素正处在气头上，温念现在回去，不知有什么东西在等待她。
女孩子卷翘的眼睫被火烧云鎏上漂亮的蔷薇粉，整个人像个精致的芭比娃娃。
她摇头。
顾西征心头一缩，连呼吸都屏住了：“你听话，好不好？”
温念难得的绝情，依然摇头。
她扯唇：“有本事，她就打死我。”
顾西征承受不住这种话，他手臂一挥，径直将她单薄的身子捞进怀里。
“我呢，”他嗓音哑的不成样子，“你不要我了？”
“阿征，”温念目光发飘，声音很轻，“我连志愿都做不了决定，你认为，她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顾西征背脊不易察觉的弯了，温念的话，让他五脏六腑都痛了。
原不该这样的。
他不该在一事无成时，选择跟她在一起的。
平白给她添了滔天的麻烦。
温念收回视线，杏眸望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在后悔？”
“......”
“那你走，”温念语调决然，“我不想到头来，一切都是场空。”
顾西征一双凤眸肉眼可见的腾起丝丝猩红，他喉结接连滚动，勉强发出气音：“没有，你别生气，我没有。”
不知信没信，温念没吭声。
“温念，”顾西征慌张无措，“你讲句话，跟我讲句话。”
温念起身，连身上的灰尘都未曾拍去：“我要回家了。”
“......”
-
车子驶到温家小区停下。
温念的手刚抓住门把，车门啪的一声，被从内锁住。
顾西征解开安全带，探身到副驾，捧着她脸转向自己：“你跟我讲句话。”
“......”温念眼睑红肿，沉默须臾，“今天的事，谢谢你，若不是你在，我只知道哭。”
“......”
可顾西征想听的，并不是她的道谢。
然而他无法在这边多停留，只能说些至关紧要的事：“志愿已经改回来了，木已成舟，你妈生气也没办法，总归是最好的大学，你别跟她对着干...”
温念点头。
“......”顾西征轻抿了下唇，覆身吻住她额头，“你别妄自菲薄，不是第一才叫好，温念就是最好的。”
他是在反驳她之前的那句“能考进科大的，都是精英，我算什么东西，能跟人家竞争第一。”
-
温家院子悄寂无声，院里的那棵柚子树挂满了小小的青色果子，圆溜溜的像个小皮球。
跨进大门的那一刻，迎面而来的，是宋青素的一个巴掌。
巴掌声清脆，温念脸被打偏到一边，她一声没吭，垂着眼睫沉默。
温儒林和温响都没反应过来，两人同时惊到了。
片刻后，温响炸了：“你凭什么打她？？明明是你做错了事！！母老虎！！”
“宋青素！”温儒林将温念搂进怀里，上下检查她，心痛的吼道，“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宋青素满眼通红，“你瞧瞧她干的都是些什么事！！”
她缓缓呼吸，恨极了：“我这个当妈的，有哪里对不住她，帮她选最好的丈夫，最好的专业，结果呢！！”
“那只是你以为的最好！”温响说，“你有没有听过她的意见？？”
“我养头猪都比养她强，”宋青素喘息，“若没有我们温家的背景，她算什么东西？？”
温念抬头，任由几道掌印浮现在奶霜似的脸蛋上。
她扯出讥讽的弧度，不卑不亢道：“‘你们温家’？妈，在场的，只有你，不姓温。”
宋青素身体一颤。
“您天天以温家人自居，怕是忘了吧，”温念言辞刻薄，“我才是温家人，您当初只是勾搭上我爸，才嫁进了温家，一气跨越了阶层...”
话没讲完，宋青素狠狠一道巴掌，又利又重的从她脸上扇过。
这一巴掌比方才更狠更重，她长长尖尖的美甲，将温念细薄的皮肤划出几道血痕。
温儒林闭了闭眼，咬牙：“宋青素，你再打她一个，我们就离婚！！”
温响心疼的手指发抖，想摸摸温念出血的脸，又怕碰疼她。
“好，真是太好了，”宋青素大口喘息，“你既然这么出息，就别用家里一分钱！”
温念睁开眼，脸上灼烧般的疼：“你都能用，我为什么不用，我姓温，我是温家独一无二的千金小姐。”
宋青素脱口而出：“你只是个...”
“宋青素！”温儒林额角颤抖，“你再说她是个多余的，我立刻喊律师来！”
他罕见的失了儒雅，冷到气场压迫：“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